第147章

小皇子垂下眼眸:“我先把你送回密道, 你等着小黄和小岳回来接你。”

蔺琛收起嘴角的笑意:“看着我说。”

小皇子抬起头:“我先把你送回……”

蔺琛猛然低头,凑过去……小皇子下意识地向后一跳。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小皇子瞪大眼睛, 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蔺琛:“……”

电视剧果然都是骗人的!

说什么情侣吵架的时候, 堵住对方的嘴就好了。怎么就不说说……万一没堵住, 怎么解决这尴尬呢?

小皇子抿了抿唇,小声地坚持:“反正, 我要送你回密道。”

蔺琛扬眉:“我长着两条腿, 密道出口的门又被你砸坏了,你把我送回去, 我就跑回来。”

小皇子皱着眉头:“你……”

“小黄他们不知道密道,如果你把我绑住, 我很可能会被活活饿死。”蔺琛仰起头,看着天花板, 深深地叹了口气,“也许要等很多很多年之后, 尸体才会被人发唔……”

虽然是一触即分,但留在嘴唇上那软软的触感, 像是打在灵台上的一道光, 将他整个人都点亮了。蔺琛摸着嘴, 目光下意识地追逐小皇子的嘴唇:“你……”

小皇子慢吞吞地说:“你跟着我, 会很危险……”

“我知道。”蔺琛不是说我不怕。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不怕死的人, 但有面对死亡也不能放手的人。

小皇子坚定地看着他:“但我一定会倾我所有来保护你。”

蔺琛深深地看着他,突然笑了:“这是不是叫做,命也给我?”

小皇子毫不犹豫地点头:“给你。”

蔺琛用没有受伤的手,牵住他的手:“那我也只有……舍命相陪。”

继青龙、玄武门失陷,朱雀与白虎也很快撑不住了, 匈奴士兵从四面八方向皇宫冲击。

三大营几乎全军覆没,坚守皇宫的上直卫失守了几道宫门后,汇到最后的阵地——帝后与太子所在的朗乾宫。

宫中其他的太监宫女早在京都城破之前,就被帝后放出宫去,如今,这偌大的宫殿里,除了大越江山最尊贵的一家四口,就只剩下皇帝的心腹余公公,皇后的奶妈茹嬷嬷,太子侍读包文直,太子妃的贴身侍女惜宁,以及守在门后的御林军统领瞿渔。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目光炯炯地望着门,皇后就坐在他的身边。

若是平时,早就有一大群臣子跑出来指责皇后逾越,而此时,大殿静悄悄的,太子和太子妃靠坐在一起,一脸甜蜜地回忆着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仿佛门外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包文直站在瞿渔的身边,时不时探头去看门缝。

瞿渔说:“包大人若是怕死,现在走还来得及。”

包文直瞪了他一眼:“老夫活了一把年纪,遍历人间千般风情万般风景,无牵无挂,倒也值了。反倒是你,初出茅庐,还不知道这滚滚红尘有多少妙趣,如此死了,岂不可惜?”

瞿渔说:“我年轻,但官居三品。”

官居七品的包文直:“……”

“庸俗!”

“老夫与你谈人生理想,你却与老夫谈官职大小。”

“简直俗不可耐!”

“臭不可闻!”

瞿渔早习惯了他的古怪脾气,只是听着外头的动静不理。

包文直听外面杀声渐近,又坚持不住了:“你真的不怕死?”

瞿渔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包文直说:“但陛下没让你死,你要是现在从密道走,还来得及。”

“陛下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虽然榆木脑袋,倒也忠诚。”包文直突然叹了口气,“老弟,实不相瞒,我虽怕死,但处境与陛下、娘娘无异,匈奴凶残,端王康王之流鼠目寸光、数典忘祖,这天下之大,已无我等可去之地!”

瞿渔突然一把推开包文直,一枚箭矢从外面射进来,穿过他刚刚站的位置,到龙座之前,才力竭而落。

瞿渔转身对皇帝说:“陛下,臣出去了。”

皇帝说:“去吧,不必回来。”

瞿渔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朕相信以你的身手,一定能够出去的。”皇帝说,“你陪朕走到这里,已见忠心,余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了。”皇帝顿了顿,忽而威严,“这是圣旨!”

瞿渔低头:“臣遵旨。”

他转身打开门,匈奴士兵已经杀到台阶前,几个同僚在台阶上作最后的殊死搏斗。

瞿渔拔出长剑,飞身阶下,剑光所到之处,血花飞溅,头颅乱抛。

殿内。

皇帝对余公公、茹嬷嬷和惜宁点头示意。

他们立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火油,倒在大殿四处。

皇帝将太子和太子妃招到身边,握着皇后的手,平静地说:“你们既入了宫,便逃不过这一劫了。即便逃出去,只怕也是心惊胆战、颠沛流离半生,倒不如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去了,若是有幸,来世再续前缘吧。”

又对余公公几个说:“我早将库中珍宝藏入了密道之中,你们几个便从那里走吧,能拿多少便拿多少,也足以安享晚年了。余下的,若是我桑家后人能重回此地,便当作他的奖赏罢。”

余公公几个连忙跪下,含泪道:“陛下、娘娘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做牛做马也不足以报答,只有追随到地下,再伺候陛下与娘娘。”

几个人都是这话。

其实之前皇帝已经劝过他们一次,见他们始终坚持,便罢了。

包文直有些尴尬地站在他们几个后面。

皇帝说:“老包,你这趟进宫冤枉得很,倒不如你从密道去了吧。”

包文直说:“陛下,当初福王殿下认我为师时,亲口承诺要给我养老送终。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自然要跟着你们,日后若在下面相遇,也能当面问个清楚。”

一提到“无影无踪”的小皇子,皇后、太子和太子妃都忍不住了,一个个红着眼眶。

皇帝见外面的杀声越来越近,摆手:“罢了罢了,既然你们几个都坚持如此,我也不说了。这就走吧。”

余公公几个对视了一眼,默默拿出火折子,往火油里一丢。

茹嬷嬷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鸩酒,给一人倒了一杯。

皇帝拿起杯子:“满饮此杯,地下再会!”

说罢,头一仰,正要喝,就听瞿渔用前所未有的尖锐声喊道:“且慢!”

包文直吓得手一抖,酒洒了半杯到胸前。

“哎呀呀,这可是御酒。”他下意识地去抹胸前的酒,想尝尝味道,想起这是鸩酒,又住了手,转头去看外面。

火油燃烧得极快。

几句话的工夫,已经蔓延开来,很快就要烧到身上了,但瞿渔发了疯一般,抓着一个匈奴士兵的尸体丢在火堆上,再抓一个再丢,似乎想丢出一条通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