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芥川龙之介起的向来很早，每天起床准时定在六点。

实际上他睡眠完全不足，但身体本能似乎已经习惯了，不管前一天晚上多晚睡，第二天必然在六点整起，仿佛像在脑子里装了个闹钟一样——除非生病严重到眼睛都睁不开的程度。

他基本上也没什么物欲，如果非要说他想要什么的话，大概也只有书而已，不过，那不勒斯的图书馆是自由对外开放的，虽然一般来说没有最新上市的书籍，但一些古典的读物还是相当齐全，偶尔去借几本回来看也足够满足需求，毕竟芥川是一本旧书能够翻来覆去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看五、六遍的那种人。

一次借三本，直到看完之后才会出门还书。

唯一苦恼的就是布加拉提的拜访，那个家伙似乎很担心芥川龙之介的身体状况，尤其是在邻居偶尔闲谈时和对方提起芥川几乎能够好几天不出门，大晚上还开着灯没睡的行为，这家伙拜访的次数就更多了。

“在下并不需要你担心。”

在又一次被敲响门，装作没听见的芥川龙之介无言的看着对方使用名为[替身]的能力在门上装了一条拉链，然后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

“你这样的行为应该叫做非法入侵……嘁，大概也只有这种时候，你的举动勉强能和黑帮沾上边。”

“抱歉，不过我太担心你了。”布加拉提用一副歉意中却又带着理所当然的正直表情说道，“芥川，出去走走对你的身体会更好一些，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巡逻呢？”

“在下拒绝。”

“不会再让你遛狗了。”

“……不需要。”芥川提到这个就忍不住的撇过头，苍白的脸笼罩了一层阴影，带着不忍回忆的嫌弃，“其他的工作也不需要，在下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不需要你多余的担心，更何况，那种工作完全不适合我。”

布加拉提笑了起来，“但是，你都做得都很好啊，小镇上的大家都说你认真又负责，每一件事情都能够做的非常完美。”

“虽然是无聊至极的事情，但工作就是工作，既然接受了，好好完成才是正常的事情吧？”芥川说着，然后顿了顿，“更何况，你那个根本就不叫做工作，虽然很清楚你这家伙就是个笨蛋，但在下不想要欠你太多……你之前给的钱，在下不久后会双倍奉还。”

“不，那是你应得的报酬。”

“那根本就不叫做报酬，只是某个过于烂好心的家伙给的施舍而已。”芥川盯着对方，带着打量：“你还真不怕被人赖上啊。”

“我自认为认人的水平还是挺不错的。”布加拉提不在意的露出爽朗的笑容，“芥川不会是那种人，认真又负责，还有着善良的心灵，所以，这是完全不用担心的事情。”

善良的心灵？

“你在说谁？”芥川冷淡的反问，“不论是杀人还是拷问，只要是必须去做的，在下绝对不会手软，因此不要用那种词语来形容在下，要是用你的标准来评价在下的行为，那就大错特错了。”

“既然你说你认人的水平还算不错，那么这段时间下来，应该也看出在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了吧？”

皮肤苍白，体型又格外的纤细，虽然从外表上看起来病弱不堪，实际上比任何人都要危险。

生活在正常世界无所谓，杀人也无所谓，他毫无负担的徘徊在黑白两道。

救赎也好，杀戮也罢，不会对名为芥川的人有任何的影响。

和布加拉提一开始猜测的，被拐卖而来的形象截然不同——倒不如说这个猜测被芥川一度无法理解的讥讽，谁能够绑架的了他呢？先不说他本人实力，哪怕退一万步而言，他失去了意识，能够自主行动的罗生门又不是吃素的。

对此布加拉提倒是义正言辞的反驳，没有人会是毫无弱点的，而这也是需要同伴存在的意义。

总之，尽管摘掉了被拐卖的这种印象牌子，但是进一步了解了芥川龙之介是什么样的人之后，布加拉提反而更加的无法放着对方不管。

——正因为救赎和杀戮对他毫无区别。

那么，才更要将对方好好的拽住，不要让他走到另外一边。

比起深不见底的黑暗，果然还是温暖的阳光更加美好吧？

在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布加拉提再度开始邀请对方成为自己的同伴。

又一次的邀请，又一次的被拒绝。

“在下对维护秩序这种工作没有任何兴趣。”芥川永远只会用这个理由回答，“而且，你的队伍并不适合在下。”

太过温柔的人反而容易被利用。

毫无疑问，布加拉提是个领袖魅力十足的存在，但是，芥川龙之介本质上是个成年人。

成年人，意味着他会更加理智的做出判断。

布加拉提是个好人，但是，不会是芥川所倾向的那种领袖。

“虽然如此，但在下欠你一个人情。”

芥川补充：“如果是在下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在下会无条件帮你一次……那些无聊的工作不算。”

……

在芥川龙之介拒绝了来自布加拉提的工作之后，就一直宅在家里很少出门。

这不免让布加拉提有点担心对方之后的生活费用，毕竟在家里要怎么工作呢？

直到某一天，他在报纸上忽然看到了一篇文章。

一篇名为生活的短小说。

主人公是个最糟糕不过的烂人。

吸毒，偷窃，以讥讽和暴力为乐，和那不勒斯小巷的混混几乎没什么两样。他用低俗又巧妙的语言哄骗他人，因为毒瘾，主人公败光了所有的家产，甚至将年幼的女儿卖掉。

妻子无法忍受而选择与他离婚，年迈的父母苦苦哀求反而被他暴力相向。

他却浑然不觉。

主人公得过且过，每天都嬉笑快乐，没钱的时候，就和惯来熟悉的毒贩子约定好交易，他去骗一些不懂事的小鬼，让他们也沾染上毒瘾，随后和毒贩子拿一、两包能够让他爽上天的粉末当做报酬。

被骗来的小鬼有底层的孩子，也有上学中的学生，甚至是富家子弟都被拉下了底层的地狱。

他们未来的人生，在此时此刻对于主人公来说，不过是等同于一两包白色粉末的价值而已。

偶尔也会有骗不到人的时候，毒瘾复发的主人公痛苦不堪的打滚，他的父母终于下定决心强制让他戒毒，然后被暴躁的主人公拿着啤酒瓶打中了后脑而死。

[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我每一天都无比开心！]

发出这样的宣言，主人公哈哈大笑。

他继续这样的生活着，随口就是肮脏的唾骂，继续做着犯罪的事，直到身边再也没有任何人陪伴，年纪轻轻就孤独的死在了小巷里，结束了短暂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