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不死之心

阮星阑以为, 既然天斗人蛮横好胜,又一连多月战火,早便杀红了眼睛, 本就不喜欢望月城的那位公主殿下。

和亲也只是望月的缓兵之计,天斗又不是什么蠢货, 焉能在此等重要时刻偃旗息鼓了, 保不齐还要一鼓作气攻破城池。

哪知天斗竟然同意了,并且回帖称三日后派人过来迎接公主入城。

这是阮星阑万万想不到的,也是林知意,凤凰,甚至是慕千秋所想不到的。

“一定还有阴谋!不可能这么轻易收兵!”凤凰言之凿凿道,“天斗大张旗鼓攻打望月,怎么可能就为了一位公主殿下?”

阮星阑挺同意他这个观点的,并且点头道:“我与凤凰想法一致, 倘若传说中的公主殿下, 是那等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 还能说得通,常言道, 英雄难过美人关。可真正的公主殿下早已死去多年,明觉冒名顶替了公主, 势必不能在外抛头露面。到底是什么吸引了天斗,必须要迎娶公主?”

这个问题像团迷雾,一直围绕在两座古老城池中。

短暂的沉默片刻, 林知意才道:“我儿时听闻,在万年前神明最鼎盛时期,曾经有一个说法,就是用皇室中人作为祭品, 用来祭天。可得一次神明庇佑,多用于战役。据说有奇效,甚至能逆天改命。”

此话一出,阮星阑心里一个咯噔,灵光一闪,突然想到点什么东西来。

原文里好像,大概,似乎提到过一嘴,但是没说是祭天,而是另外一种血祭。

一般来说,都是用至亲至爱之人的血肉祭祀,将其灵肉尽数熔于一种法器中。可得绝世神武。

但献祭之人必须心甘情愿,否则即便将人的血肉灵魂熔入法器中,也不过就是普通的灵宝,不足以逆天改命。

观明觉如此,应该也谈不上什么心甘情愿罢。而且即便拿明觉的命祭天,也应该是望月城的君王动手,还轮不到天斗。

除非还有别的什么秘密。

“我也听说过这个,但是明觉是望月城的皇子,又不是天斗的,倘若真要拿他祭天,我相信那贱人早就动手了,根本等不到今日。”阮星阑摇头道。林知意听了此话,知晓阮星阑口中的那个“贱人”必定就是明觉的皇兄了。

便暗想大师兄虽爱美色,但却嫉恶如仇。想来在大师兄心里,自己也与贱人一般无二。也许还担不起一句贱人,甚至是比贱人更低下的存在。

心尖一涩,林知意突然很想让阮星阑再唤他一声“小可爱”,可唇瓣蠕动了许久,终究说不出口的。

好半晌才道:“我只是将知道的事情说出来罢了,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般复杂。”

阮星阑正色道:“倘若你能事事同我说,也许就走不到今日这一步了。”

林知意摇了摇头,没再多言。

正如林知意所言,神明是不能在人间随意使用法术,更不得伤害凡人,否则必遭天诛。

雪神那夜险些当场诛杀了君王,很快便收到上界指令,命其尽快回返。

离开人间的前一刻,雪神回了一趟破烂神观。自那夜之后,小竹子就与他赌气,一句话都不肯说,甚至连一眼都不肯多看。

听到脚步声后,立马翻了个身,背对着门。

外头风雪交加,雪神裹挟着一身冰寒入门,缓步走至床前,冰莹的雪花落满肩头,不融不化。长发仅用一根锦带系上,白衣若雪,说不出的清新飘逸。

因背着光,半张脸都隐在黑暗里。许久才低声道:“小竹子,我要走了。”

小竹子闭紧双眼,理都不理。

雪神见状,重复道:“我真的要走了,这间神观留给你,若是不出意外,此生你我再不相见。”

小竹子一听,倏忽睁开了双眼。很快又觉得肯定是雪神同她开玩笑,于是又气鼓鼓的,一句话都不说。

直到察觉到身后的人转身走了,才慌里慌张地翻身坐了起来,气鼓鼓道:“好啊,你走吧!明觉走了,你也走了,你们都走吧,谁也别管我了!反正我就是一个没人要的臭乞丐,一个人也饿不死!就是饿死了,也没人难过!”

雪神顿足,转身凝视着她,轻声问:“外面兵荒马乱,你便在此神观中,哪里也别去,此间有神明庇佑,能保你性命无忧。”

“呸!什么神明,倘若真的有神明,为什么不下界阻止战乱?”小竹子怒道,随手抓到什么,往观中的神像上一砸,“都是骗人的!我才不相信!”

那神像被砸了一下,裂开了些许缝隙。没了百姓供奉,神观里早就断了香火。

雪神抬眸望了一眼神像,告诉小竹子:“神明无处不在,你可以不信,但务必敬畏。并不是每一个神明都像此间神观的神这般好脾气。”

“那这间神观供奉的神明是谁?倘若真的有神,那现在神明就显灵,让明觉回来!”小竹子气鼓鼓地捶床,“我可没有什么香火供奉!我就只有我自己!只要让明觉回来,我就给这间神观的主人当牛做马!哪怕是当小丫头,跪下来给他洗脚都行!”

雪神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眸望天,似乎真的非走不可了。便抬手放在小竹子的头顶,温声细语道:“记住我说的话,不要离开此间神观,我真的要走了。”

“雪哥哥!你要去哪儿?不等等明觉了吗?”小竹子慌了,霍然跳下床,扑到雪神怀里,“雪哥哥,你也不要你的童养媳了吗?为什么要走?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你别走好不好?大不了我就不骂你见死不救了!不要留我一个人,好不好?明觉走了,你也走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太害怕了!”

雪神终究还是离开了,临走前,在此间神观下了禁术。

只要小竹子不踏出神观,就性命无忧。

阮星阑看到这里心里暗暗发怵,总觉得就以小竹子的脾气,不踏出神观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雪神回到上界后,便因在人间擅用法术伤人之过,暂且幽闭思过。

还未至天斗接亲那日,明觉再一次巫月蛊发作。

这一次发作来势汹汹,不过半柱香的工夫,便成了阴阳人。

看守的侍卫早就司空见惯,任凭殿里动静如排山倒海一般,也无动于衷。

阮星阑看着心里干着急,总觉得明觉还不到和亲那日,就要被什么劳什子巫月蛊折磨死了。

却再此刻,那猪狗不如的王君便出现在明觉面前。

禀退了所有侍卫,殿门从外头重重锁上。之后便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衣衫不整,不男不女的少年。锋利的双眸中,嫌弃与憎恶宛如恶毒的火焰,翻涌不息。

明觉早已被折磨得半死不活,在地上匍匐挣扎,手指都在地上抓出了道道血痕。

“真可怜,”王君步步逼近,抬脚踩住明觉的右手,缓缓碾压,随即传来骨头错位的咔嚓声,“我平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当初救下了你。父王,母后,还有妹妹,都因你而死。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