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断档记录(第2/2页)

为了区别于学校档案室,学生会的档案室不设在校史楼,而设在图书馆顶楼一间占地九十多平方米的大房间里。田音榛还是第一次来图书馆顶楼参观,一出电梯门,就看见一扇只开了一条缝的旧木门,红漆脱落得差不多全没了,临近地面的地方还有几个很明显的被白蚁蛀的大洞,一旁的冷气口在“呜呜”地吹着风,那门偶尔被吹得一晃,“吱呀吱呀”地叫,好像极力要显现出它那厚实的木质和贵重的价值。两边的墙壁倒非常白净,似乎近期粉刷过,正好和那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田音榛愕然道:“这……这就是你们的学生会档案室?学生会不会穷到这种地步吧?”照她的想象,就算比不上五星级酒店那般豪华,毕竟也要有红地毯落地窗琉璃壁法国式吊灯之类的,眼前这副二三十年代的贫民居表貌当头给她泼了一大盆凉水。何健飞怕她冷,脱下风衣正给她套上,听见此话笑道:“据说是为了尊重学生会前辈做出的辛苦和努力,所以后世的学生会都不太敢动,只是在墙壁外面做做工夫。你看旁边那块铁牌,更令你惊讶呢。”田音榛这才注意到在木门的旁边还立着一块小铁牌,因为年月久远已变成了黄铜色,上面刻的字模糊不堪,仅能勉强辨认。田音榛凑前读道:“学生会档案室管理规定第一条,学校离退休、在职员工及教师严禁进入此室,其余人员非经上届和当届学生会主席和副主席共同签署特许令不得进入。非学生会的学生须持学生证向当届学生会主席和副主席申请特批条方能进入读阅。不遵者有请当届学生会按本规定第九十七条拟定处罚方案。”田音榛不由惊叹道:“好厉害啊,竟然能够把学校都给限制住了,哪象我们学校的学生会,学校说什么它就吹什么,跟着作威作福的。你们学校难道服气,就不会反抗的吗?”何健飞道:“它就是想,也没办法了。我们学校最重视的就是传统,尤其是这种约定俗成的规定,谁要是想动它一下,就算现时的学生会和学生同意,以前那几十届老校友也不干。学校那么精明,才不会去做这种冒天下之大不讳的事。”何健飞看了一眼正听得津津有味的田音榛,接着笑道:“最有趣的不是这个。你看到这块铁牌可想起什么典故来了没有?”田音榛“噗嗤”一声笑道:“我早猜出来了。你们是模仿明太祖朱元璋立块铁牌禁止宦官干预朝政的故事。”何健飞摇摇头道:“不全对。你也太毒了点,把学校比成是宦官。我们照的是康熙时期在军机处外面立了块铁牌点明不奉特旨外人不得进入的典故。”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从学生会申请来的特批条准备进去。

一旁的田音榛却被这不起眼的铁牌勾起了兴趣,眯着眼往下找九十七条:“第九十七条、如有违反第一条、第四条和第二十八条的情况出现,有请当届学生会紧急磋商后发起全校游行示威或罢课。情况严重者或校方执意不遵者,请召集十届以上的学生会主席和副主席召开紧急会议,以学校历届学生会的名义发布总动员令,在全社会范围内采取一切合法抗议手段,包括向媒体曝光和向法院起诉等……”何健飞一把扯住田音榛道:“不要看了,查真相要紧,你要看我那里有印刷本,你带回去看就是了。”

“有没有条子?”进得门来,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的情形,一把低沉颤抖的嗓音已经吓了田音榛一跳,门的侧里一张低矮不平的旧桌子边,一个秃顶的老头露着两排稀松的黄牙正在喘气,一双小眼被寿斑挤得都快变成一条细线,何健飞忙把特批条跟学生证一起奉上。那老头拿着特批条反反复复地看,仿佛那是假的一样,半晌才抬起头看了何健飞一眼道:“进去看什么?”何健飞笑道:“管理规定里面可没说学生要进去还要说明原因的。”那老头呲一呲牙道:“我只是好奇,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对这些发黄的档案感兴趣了,更何况你们两个一查就是五十多年前的档案。你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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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田音榛把何健飞拉到一边附耳道:“你们学生会做事稀奇古怪的,立块牌子不说,还请了这么个老家伙来盘问三盘问四,搞得这里倒像衙门一样。”说到这里,望了那贼眼兮兮的老头一眼,不由得一笑。何健飞低声道:“别乱说话。这老头从一开始就是这里的看守人了,老是老,很是忠心,学校的人不知有多怕他。”两人小声说着话,来到了一大堆满是尘土的档案袋面前。何健飞上前小心地吹去上面的灰,觑一下袋面的时间,对田音榛道:“张清芳应该不至于骗我们,她既说冤鬼路起源于49年,我们就从49年的档案开始查起吧。”田音榛笑道:“好,你查49年的,我去查50年的。”档案室里遂又变得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快速翻动那些又厚又硬的纸发出的响声。

何健飞从翻开49年档案的第一页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虽然没进过学生会,也知道“先报忧后报喜”是自始传下的规矩,档案的前期恪守得很严格,可到了后期就变得有些别扭了,一片歌舞升平的话不说,连用词也变得拿捏起来,官腔味越来越浓,好象要极力掩饰什么。作为学生会记录之大忌,历来为学生会严厉所禁,为什么在49年得以畅通不阻?何健飞越来越相信,在49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或许便是直接导致冤鬼路的惊天大谜,想到此处,他翻页的速度不由加快了一倍。“啊!”何健飞惊呼一声,彻底划破了保持了长达约一个小时的寂静。答案,在他眼前的那张白纸上昭然若揭了。

I田音榛在柜子的另一头找得正乏味无趣,听见何健飞惊呼,知道事有异常,忙飞一样地跑上前来问道:“发现什么了?”何健飞翻给她看,原来是一场有关校园艺术节活动的工作安排突然中断,插入了一张白纸,上面是一首无署名的四言怪诗:

樱花漫舞,路草屏障,

宝塔折顶,未免有心,

情系基督,悯我此生,

洛神西湖,襄王情深。

田音榛莫名其妙道:“这说的是什么意思?不仅不押韵,语句也很不通。”何健飞摇摇头道:“估计是哑谜。先不忙着解谜,你不觉得这首诗放得奇怪吗?我看了一下串线处,好象是后来才插进去的,故意中断记录,也就是说,放这张白纸的人好像想极力引起我们的注意。这下子事情难解了。”说着,叹了一口气。田音榛奇怪地瞄了他一眼道:“有什么难解了?既然有人将线索留下来,应该高兴才是。就算……”何健飞突然用手指了指墙上,田音榛抬头一看,原来上面悬着一块写着“学生会档案室”的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