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六十九个皇后(第2/3页)
这一句‘留在了皇宫里’,彻底击碎了宝乐公主眸中仅存的期望,她身子蓦地一软,面色惨白的瘫坐在了地上。
九千岁,他就是九千岁……
他竟是为了寻找当年被灭门的真相,而入宫成了一个阉人?
可他明明答应她,不会去复仇,更不会以真正的身份去接近太上皇。
他还答应她,只要找到司徒岚,他们一家人便隐退山林。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林瑟瑟望着宝乐公主备受打击的面容,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她垂在身侧的手臂轻颤,声音低不可闻:“你知道所有真相,对吗?”
宝乐公主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那止不住哆嗦的身体,以及四处躲避的目光,已经为她做出了答复。
林瑟瑟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眸底布满嘲色。
所以,宝乐公主和司徒岚早就知道真相,却任由司徒声一人背负血海深仇,在深渊泥潭中死死挣扎,只为得到他们人人皆知的灭门真相?
他最为敬重的兄长和母亲,明明知道真相,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告诉他。
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蒙冤而死的司徒将军,和那司徒家枉死的一百多口人命,给出一个交代。
难道宝乐公主在这四年之间,就真的从未猜想过,那突然之间冒出来手握重权的九千岁,便是孤身一人进京寻仇的司徒声吗?
就连一次,都没有过吗?
她缓缓阖上双眸,突然觉得有些疲乏和困惑。
陆南风曾说过,宝乐公主急于出嫁,为的是逃离太上皇。
倘若他娶了宝乐公主,便会牵连整个陆家,所以他选择逃婚,选择抛下所有的一切,在山沟里隐姓埋名度过后半生。
也就是说,宝乐公主在嫁给司徒将军之前,就已经知晓司徒将军往后要面对的命运。
所以,人生在世,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活着吗?
哪怕丧失人性和良心,哪怕活的像是个行尸走肉,哪怕全身只剩下一副皮囊。
但只要还活着,就可以了是吗?
林瑟瑟离开了竹林。
她不知道宝乐公主是会继续选择逃避,还是会恍然醒悟,去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
她只知道,破镜不会重圆,而司徒声也不会再回到从前怒马鲜衣的少年。
嬴非非还在厨房里等她,见她回来了,连忙将冒着热气的汤面递了过来:“皇嫂,那火还没灭,我又给你热了热。”
林瑟瑟望着那碗汤面,眼眶微微有些泛酸:“谢谢。”
嬴非非有些不好意思:“皇嫂不必和我客气,不过是一碗汤面罢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不止是一碗汤面。
看惯了人情冷暖,在世俗和利益面前,这一份纯真和善良,就显得尤为可贵。
嬴非非并没有问她,刚才追着那和尚出去都干了什么,她沉默着将这一碗已经坨掉的面条吃了肚子里。
她正要放下碗筷,却听见嬴非非小心翼翼的低声道:“皇嫂,你是不是很讨厌我皇兄?”
林瑟瑟愣了一下:“为什么这样说?”
嬴非非垂下脑袋,略带婴儿肥的脸蛋泛着红意:“其实,你和九千岁在马车外头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林瑟瑟抿住唇,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嬴非非。
她问司徒声愿不愿意和她私奔时,虽然没有刻意避着马车里的嬴非非,但她的声音不大,混着呼啸的风吹过,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清。
怕是因为嬴非非习武的原因……
她想到这里,眸色微微一怔,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连马车里的嬴非非都听见了,但司徒声却告诉她,风太大了,他没有听清楚。
说到底,他就是在拒绝她罢了。
嬴非非见她眸光黯然,连忙道:“我不会告诉皇兄的。”
林瑟瑟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你放心,他不会走,本宫也不会,忘了这件事吧。”
嬴非非摇了摇头:“皇嫂,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她年纪还小,不懂那么多情爱是非。
她只知道,在林瑟瑟被皇帝宠幸的第二日,所有人都送去了贺礼和祝福,可林瑟瑟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笑容。
就像太后一般,明明已经站到了后宫的最顶端,但太后脸上从未有过畅快的笑意。
太后讨厌那犹如铁笼的深宫,也不曾爱过太上皇一分一毫——她从小便知道的。
许是因为太后对她不加管束,她天性得以释放,便从不在意那些所谓的世俗和规条。
她并不觉得林瑟瑟身为皇后,却喜欢上一个宦官有多么天理难容。
这世间,唯有爱可以僭越身份的束缚、地位的枷锁,任何人都一样。
嬴非非从衣袖中,掏出一张被叠的皱皱巴巴的画纸:“这幅画,是我师父偷偷拿给我的。”
她眼前又浮现出陆想鼻青脸肿的模样,那日他从京城离开时,她也跟着去送行了。
陆想临行前,特意支开了九千岁,便是为了将这幅画像给她。
他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告诉她,这画是九千岁所绘,让她在合适的时机,将这幅画交给林瑟瑟。
当她看清楚这画像上,那身着帝后吉服的两个人后,她便隐约明白了九千岁对林瑟瑟的心意。
所以她才会在马车上,支棱起耳朵,偷听他们两人说话。
便是看在这幅大逆不道的画像上,她也不信九千岁没有听清楚林瑟瑟的话。
她往日还以为九千岁有多吓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不过就是个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的胆小鬼罢了。
林瑟瑟怔愣的凝望着嬴非非递来的画纸,这张画纸破了两个黑洞,纸张也有些泛黄,像是被火烧出来的痕迹。
而那画纸上的场景十分熟悉,便是那日她和皇帝在坤宁宫里,司徒声为他们亲手入的画像。
当时他一共画废了两张纸,在第一张画纸上,他不慎在皇帝的脸旁沾上一滴浓墨。
第二张画纸,在他画完之后,皇帝正要起身去看,他就已经将画纸揉成纸团,动作迅速的扔进了火盆之中。
紧接着,也不知他是犯了什么毛病,竟是直接伸手从火盆中又捡起了那张画纸,还因此烧伤了手。
当时她以为他是急着去和阿蛮约会,倒也没有深想。
此刻看清楚画像上,这身穿皇帝吉服的那张面容后,她才明白过来,他为何急着将这张纸扔进去。
太上皇让他给皇帝和她入画,他倒是将她画了进去,只是皇帝的那张脸,被司徒声画成了他自己的面容。
林瑟瑟嘴角在笑,眼眸中却闪烁着点点泪光,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被炭火烧出来的一个个窟窿,只觉得心情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