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不速之“客”(4)

“说正经的,你家那个,你卖不卖?”

“你想得美,我家这个再是赔钱货,那也是个高级的。”

“呸!高级啥呀,别往自己的老驴脸上抹金子了。”

“那是,肚子里有货。”

“啥?这嫩的娃,都怀上种了?”

“屁!你个阉驴臭嘴巴的货,你家闺女才怀上种了。”

“嘿嘿,我倒是想,没那命,我那娘儿们也不下崽。”

“我说肚子里有货,那是说蓝丫头肚子里有学问。这村子多少年了才出这么一个大学生。叫你那轻巧屁愣能给熏臭了。”

“呀!这还是个肥货呢?”

“那是!”

“你卖不?”

“咋卖?”

“想卖了我给你寻个高级的买主,可不像卖那一般的花儿草儿的,可以卖上好价钱。”

“咋卖?你还想卖到窑子里去不成?”

“呸!看你土的,现在哪还有窑子啊?”

“咋没有?别以为我不出山不晓得外面的花花地界。那灯红酒绿的啥玩意儿夜……夜什么呀?”

“夜总会。”

“对!夜总会。那不就是窑子呗!还灌啥高级名词,还不是跟旧上海一样?我可听我舅家小儿子说过,他去城里给个老板开小车,白天都叫跟着,晚上进出娱乐场所,就得在车子里等着。有一次他没耐住性子,跑那什么?夜……?什么会上面去看了一眼。那可开了眼了,一屋子里坐着的女人,没一个穿衣服的……”

“你个瞎婆子,知道的还挺多。”

“那是,你咋说我不知道,现在的窑子比过去还高级呢!”

“我说卖可不能卖到那地界去,那就卖贱了。现在城里还有个新名词,叫‘包二奶’,你听过没有?”

“啥?咋说哩?”

“嘿嘿,那你就省心吧!你只管说你卖是不卖。你说卖,我就能找来买家,包给你个好价钱。”

“五千?”

“瞎老婆子,才这点儿见识?五万!”

“真哩?”

“你那侄女到底卖不卖啊?”

“那可不好说……她是蓝家的闺女。”

“瞧你稀罕的。那梅雪你都敢卖,多一个少一个有啥区别?反正都不是你生的。”

“那不一样!”

“啥不一样?”

“梅雪那是没爹没妈的孩子。”

“你侄女不是一样吗?”

“她爹妈还活着呢!”

“有啥区别,不是说九岁那年就不要她了吗?一人扔到奶奶家,这么些年也没人找她回去,不跟没爹没妈的孩子一样,有啥区别?”

这两个人如此罪行昭著地“推心置腹”,真让人大开眼界。我相信天理昭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世上从来作恶最多的都是人,不是鬼。

梅雪啊!看来你的父亲也已经遭遇毒手了。

大伯送饭回来,把篮子放在灶台上欲走。看见我和大黑坐在灶边等他,吓了一跳:“怎么不出声啊!吓鬼呢!”

我起身拉住他:“大伯,你说这世上是人可怕,还是鬼可怕?”

他怔怔地看着我,猛甩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伯。咱家后院的小佛堂关闭很久了吧?”我说,“那个清静的地方如今也染了污秽的血迹,再不清净太平了。”

他看着我,疑惑地张张嘴,终不肯承认什么。

“你跟我来。”我挽他的手,强行将他拽进后院。

“来这儿干啥?”

“你看!”我伸手指去,“你大概从未注意过,那棵枣树已经红得惊人吧!你看,看看它的枝干,看看它的果实,为什么那么鲜红,红得好像有生命在燃烧一般!那是因为它的根茎吸取了血,人的血。这养料太肥沃,快要把它的生命烧尽了。你听,现在它就在呐喊,这人的血肉之躯太炽热,它受不了,有个魂魄就快要冲出桎梏飞出来了……”

“够了!”大伯打断我,受了刺激一般摇头,“别说了!”

“你害怕?”

“你和你奶奶一样神经错乱!”

我叹息:“人们为什么不肯认识自己的错误,却要把诬栽之名归咎给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