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出乎意料的地方

“他们让我在娑婆盒上做传送标记时, 我并不知道他们是想杀了你。”

修落望着安稚,眼中全是深深的歉意。

“我当时以为,他们只不过知道你是玄苍王的妹妹, 想把你抓走当人质,好跟玄苍王换什么东西而已。”

安稚也明白了。

上次过娑婆盒的第三关时, 安稚一进娑婆盒, 就被莫名其妙地传送到了苦海底, 差点被善啸手下的两个炎鬼挖了地魄灵元。

幸好央漓及时赶到,把她带走了。

那时符渊就觉得,是有人在娑婆盒上动了手脚, 说要把盒子拿回去研究。

想必符渊研究出了结果,发现修落就是隐藏在七凉山的内鬼。

那些天, 安稚和修落他们几个常常拿着娑婆盒研究, 修落要是想在盒子上动手脚, 非常容易。

看来符渊早就查出了这一切,不声不响地和修落达成了协议, 想办法从苦海底救出了修落的奶奶,让他不用再被善啸胁迫。

有件事安稚没有想通,她问修落:“可是你为什么会和苦海底的善啸搭上关系?”

“因为苦海底是我家,”修落淡淡答, “我从小就和奶奶住在那里。因为体质特殊,我不用像炎鬼那样修行,所以眉间没有红印, 出来给他们做奸细最合适不过。”

这只小白鹿竟然是在苦海底长大的。

他向来沉静, 不太爱和别人说话,很少和别人提及他的家人和他的故乡,常常一个人待在角落里, 默默地削他的小木棍,原来是有这种苦衷。

安稚忽然想起,上次过娑婆盒第二关时,每个人都显示了自己最焦虑的事,安稚当时就在想,修落焦虑的究竟是什么呢?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幻境中假的冉野的父亲曾经差一点就认出修落来,大概他最焦虑的,是被当众戳穿他的真实身份。

在朝夕相处的好朋友中做间谍,想必十分难受。

安稚真诚地对他说:“没关系,你那全都是迫不得已,我懂。”

修落凝视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

他从前即使在笑的时候,眼睛里也始终蒙着一层寥落的神色,现在才是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他笑得最深入眼底的一次。

天渐渐地黑了,夜空中亮起万点繁星,云碟飞得极快,视野中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大岛,看来就是符渊说的神鹿岛。

神鹿岛上灯火辉煌,有一大片宫殿。

依稀能看出,宫殿都是七色琉璃瓦顶的,和天塔门的衣服一样花里胡哨,但是在夜色中就黯淡得多了。

宫殿群以城墙为界,倒扣着一层似有似无的透明屏障,安稚知道,这应该是禁制。

遥遥望过去,禁制以内,有无数士兵正在城墙上镇守,禁制外,更是聚集了如同潮水般乌压压的军队。

符渊驱动云碟,直接朝他们飞了过去。

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符渊乘的云碟顺畅地落在王宫北门外的一片小丘上。

这里好像是临时的攻城指挥中心,聚集着一群将领打扮的人。

这些人和下面的士兵们一样,盔甲上全都缀着七色的穗子,衣服上滚着七色的缎边,想来全是九碧的人。

看见符渊来了,他们立刻迎了上来。

虽然符渊顶着远涪师兄的脸,他们还是对符渊恭敬地行过礼,叫道:“王上。”

看来都知道符渊是谁。

几个将领的目光不约而同地一起落在修落身上。

“王上,这位就是……”

符渊点点头,“对,是他。他来了,是时候攻城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身后杀声震天。

安稚回过头,看见大片的人正从远处飞过来。

他们打的也是九碧的七色鹿的旗帜,全都是将士打扮,大多数乘的是那种安稚坐过的笨重的木头大鸟,也有自己用翅膀飞过来的。

他们在离神鹿岛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了一样,过不来了。

符渊对安稚解释:“我也在岛的周围设了禁制。”

大家的禁制一层套一层,好像洋葱头。

符渊身边的一个将领望着空中的军队,“这是南边勤王的人赶过来了,他们的消息倒挺快。”

“没关系,”符渊淡淡道,“来得正好。”

他转头示意,“檄文。”

和几名将领在一起的,还有一个身后背着巨大的金色翅膀的人,一看就是鸟族。他拿过一张写满字的长长的绢布,拍了一下大翅膀,腾空而起。

他的翅膀在夜色中闪闪发光,实在太过醒目,城内城外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

他的翅膀拍打着,悬停在空中,举起手中的绢布开始读。

安稚发现,这人还有另一个很厉害的能力,就是嗓门足够大。

他的声音远远地传出去,读的是一篇讨伐九碧王尺衡的檄文。

这人吐字清晰,檄文又写得浅显易懂,连安稚都听明白了,檄文上详细列举了尺衡在位的这些年失德的种种罪状,感觉每一条都不是乱说,证据确凿。

这么想的显然不止安稚一个。

城内城外,无论是守城的、攻城的,还是特意赶来勤王的士兵,全都在安静地听着檄文,雅雀无声。

但读到最后一条时,所有人却都待不住了,议论声像烧开的水一样,渐渐由小到大,最后沸腾起来。

安稚听见,尺衡的最后一条罪名是——“窃国”。

可是听他们的意思,尺衡的家族已经做了好几代九碧王了,还能怎么窃国?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

安稚想起冉野曾经说过的话,难不成乾旋还有比尺衡家更纯的七色神鹿后裔?

果然,檄文里说,当年天降的七色神鹿血脉还有真正的后代,按九碧自古传下来的规矩,理应做九碧的王。

尺衡家族明知神鹿后裔仍在,不旦不迎回九碧王宫,这些年反而派人四处追杀,让神鹿的后人不得不东躲西藏。

安稚转过头望着修落,还有他头上小小的黑色鹿角,心想:不会吧,这么巧。

难道他就是七色神鹿的后代?否则符渊也不会特地带他过来。

可是他的原身安稚见过,明明是一只黑角的小白鹿,和七色并不沾边。

安稚满脑子胡乱跑马,全都是白光可以分解成七色光谱什么的,看修落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活体三棱镜。

修落感到她的目光,转头对她笑笑。

又是那种深抵眼底的笑,在少年沉静干净的眼眸里。

他对她说:“安稚,你看着我。”

下一瞬,他变成了他的原身。

还是那只熟悉的小白鹿,通体比雪山顶最纯净的雪还要白,唯有头顶的一双小巧的犄角是纯黑色的。

他轻巧地纵身一跃,竟然腾空而起。

安稚生平头一次看到,一头没有翅膀的小鹿,竟然飞到了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