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破题 “麻烦您帮助那个叫何雨的人,让……

“九月的全国中小学生物理竞赛, 我们学校和其他几个省重点高中打算联合起来弄一个竞赛班,在这个暑假给要参加竞赛的同学们补习。”

老师的值班室里,任晓雪看着“何默默”。

“如果要进这个班, 就得在五月十六号参加一个考试……何默默走按部就班的高考路线考上清华北大的希望很大, 她在科目上没有短板,但是我们班的物理老师已经被选进了这次的补习老师队伍, 他直接跟校长反映了, 非常希望何默默也能参加进来。您希望何默默参加这次补习么?”

何雨笑了笑:“要是我们没换回来,我怎么想都没用,您是想这么跟我说吧?”

任晓雪点了点头。

“如果何默默能拿到全国金奖, 就能保送, 如果孩子能够承受这份压力, 我也觉得她应该去试试, 这也是多一条路。”

何雨点点头:“我会去问问默默的意思, 她对自己的安排还是很清楚的。我呢, 就是想办法赶紧和她换回来。”

任晓雪皱了一下眉头:“我记得你们这个是有一个倒计时时间的,现在还有几天?”

“1天, 但是, 卡住了。”

“卡住了?怎么回事儿?”

“是因为我。”

房门紧闭的房间里, 何雨苦笑:“我呀,我不甘心。”

这话, 何雨连对于桥西都没说,对林颂雪也没说,更没办法对自己的女儿说出口。

她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窃取了女儿的青春,背负着这样痛苦的负罪感,却依然没有成为一个真正更好的人, 会好好开店的承诺也好,会努力改变自己生活状态的誓言也好,在看见那把吉他的一瞬间,她很痛苦,又很不甘。

她能不能再好一点?

她能不能再找回一点人生里的什么抓在手里。

这样的想法只有极短的一瞬,在熹微晨光照在红雨的那一刹那,可她这么想了。

她和她女儿的这一场交换,就这么卡在了最后一天。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一点的呢?

何雨缓缓地出了一口气。

在她面前,任老师还在等她的一个解释。

“我一直认为你是最希望你们能赶紧换回来的人。”

面对这样的话,何雨又笑了:

“老师,我当然希望我们能换回来啊,给默默当妈,我真的快急死了,默默在家里每天学到半夜,别的孩子在教室里天天老师教着,我女儿在柜台前面一站站一天,回家了就书山题海,我当然想赶紧换回来,不然心都得疼死了。”

何雨抬起手,在自己的胸前画了个圈儿,那地方一直疼着呢。

“可是吧……可是……”

可是女儿一次次地说希望何雨成为何雨,不再只是妈妈,何雨以为这些话过了她的耳朵,进不了她的心里,她早是个铁石心肠的成年人,被触动、被感动是一回事儿,真正去改变是另一回事儿。

她可以把开一个店作为自己改变生活的方向,这也是作为一个“妈妈”可以、能够且合理的改变。

何雨真的认为做到这一步就够了。

她成了一个“有上进心的妈妈”,足够为这一场身体的交换画下心满意足的休止符。

可她女儿,勇敢地像个战士,她无畏又坚定,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妈妈的人生深处,就像那天,在新河路的路灯下,她一步一步,确定了犯人的行动轨迹一样。

她女儿没想过自己会抓住囚犯,她只是做了。

她女儿也不懂成年人有多虚伪,一层一层的眼泪后面依然是伪装,所有的承诺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带着“身份”的印记,只是一直往前走,走得让何雨都觉得自己心里疼了,觉得自己心里死了的地方还有那么点儿血在流。

走得……让何雨也觉得不甘心了起来。

大概就是因为这一点不可抑制的不甘心,让这个倒计时,就停留在了这里。

“任老师啊,我呀,我想给何默默看点儿东西。”

“看什么?”

“看……给她看看,我。”

因为拨弄琴弦而泛红的手指,指向了少女的心口。

那里藏着一个人的灵魂。

“你怎么跟何默默的老师说的,她怎么就愿意放你出来了?”

晚饭时间,林颂雪推着自行车跟在何雨的旁边,语气十分之不可思议。

何雨表情很淡定地说:“这有啥啊,她知道现在这个壳子里面是个成年人,成年人跟成年人聊天嘛,什么都能谈。”

她并没有告诉林颂雪那个任老师哭了。

这位看见了自己学生被打陪着一起抹眼泪的老师啊,因为心疼何默默,心疼得哭了。

林颂雪“哼”了一声。

她的肩上背着何雨借来的那把吉他,她因为学音乐,晚自习可以不上,何雨连找她拿吉他,她二话不说就陪着一起溜了。

“你要不要去我家练吉他?”她问何雨。

何雨当然摇头。

她可没忘自己跟林颂雪的爸爸还有一份儿仇呢。

“我本来想去我朋友店里,可是一来一回也得一个多小时……”何雨说着话要把吉他从林颂雪背上接过来,又又又被拒绝了。

站在学校门口,目光从书店晃到奶茶店,何雨说:“那咱们就去我以前去的老地方吧。”

何雨说的“老地方”是一家琴行,倒是离学校也没有太远。

林颂雪看看老旧的街道,跟着何雨走了进去。

“老板,您好,我想租一下您楼上的音乐室。”

琴行里的音箱里属于上个世纪的声音在唱着:“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

老板抬起头看看面前两个年轻的女孩儿,目光在林颂雪背后的吉他箱上停了一下。

“你们两个小孩儿怎么知道我这儿二楼有音乐室啊?”

何雨笑了。

她当然知道,二十多年前,她妈妈嫌她在家里闹得太吵,她就会来这里,或者是听东西、写东西有了新想法的时候,来这里偶尔会遇到一起交流的同好,那时候这个琴行老板还有称得上是茂盛的头发。

“我是听我家长辈说的。”

“长辈?谁啊?也是玩电吉他的?咱们这个城里老一辈儿玩电吉他的没有我不认识的。”

何雨还是在笑,她扬了扬下巴,说:“何雨,您认识吗?”

“哦,她呀,前几天刚来过,抱着吉他来让我修,那个手啊,连怎么拿吉他都不知道了……还让谭启鸣给怼了。”

原来默默是在这儿给红雨换了琴弦。

何雨看了一圈,找到了默默买回家的那款音箱。

林颂雪背着吉他跟着老板上了楼,狭窄的楼梯上去,小小的琴行里别有洞天,竟然是有两个音乐室。

“最晚到晚上九点半,如果要动那个架子鼓,最晚只能到晚上八点,不然小区里的孩子家长和老大爷再投诉我两次,我上面这点儿小地方可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