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糖葫芦 阿酒,我只希望你快乐

人即便是富了, 也不会忘记艰辛时所遭受的苦难,秦宗列每天半夜惊醒后,总会觉得自己还身处阴冷潮湿的砖窑,他的双腿没知觉, 似乎已经被虫子啃食殆尽, 肺部充斥着灰霾, 呼吸里有腥甜的血气。

所以他感谢顾延霆的帮助, 当他在街头举着牌子借钱时,人人都指责他是骗子,只有这富家少爷帮他结清了母亲的医药费, 让他得以重返大学。

野草遇到一丁点儿养分也会野蛮生长,他出生低微, 头却总是高昂的,野狗般撕咬着冲出一条路,将曾经的那些人踩在脚下,别墅里衣冠楚楚的戴起昂贵的腕表, 他觉得自己注定就该如此, 那些过往的岁月只是上天用来磨练他的手段。

夜深人静时,他慢慢的回忆梦中的场景,当成越王勾践床头悬挂的苦胆,若有所思的咀嚼着其中的苦涩, 在心中蓄积着更多的狠意。

秦宗列是个六亲不认的人, 但只认顾延霆这一个朋友, 出于兄弟的义气,也为顾延霆做过很多事,譬如帮他将所有的资产都好好保管起来,又譬如面沉似水的坐在这儿替他鸣不平。

姜酒五年前就见过秦宗列, 这个人当时已经是一家娱乐公司的老板,如今这开天娱乐已经收购了另外六家娱乐公司,几乎垄断大半个市场。

但她对秦宗列印象并不好,野心大没什么不好,但这人看人的眼神总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未免太狂妄了些,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五年前的时候你就对我很不满意,如今又是,可以明确说一下原因吗?这样莫名其妙的暗害和指责真的很卑鄙。”姜酒挑挑眉说道。

手臂上的烫伤热辣辣的疼,她却丝毫不在意,甚至没低头多确认一下,眼睛直直的盯着对面那自大的男人。

秦宗列身材很高大,仰靠在椅子上时,颇有些放浪不羁的随意感,看到她这个反应时,他撇撇嘴:“不错,还挺有性格,不像别的女人哭哭啼啼。”

随即又哼了一声道:“我讨厌你还需要原因吗?就是看不惯而已。”

“那你口中所说当年的隐情是怎么回事,这个至少可以说吧?”姜酒又问。

秦宗列嘲弄的转动手中的杯子,彷佛她在说一个笑话似的:“你是在问我吗?当年你跟延霆亲密无间,恋人之间不是没有任何秘密吗?”

这人态度一直这样阴阳怪气,摆明了就是什么都不想告诉她。”姜酒深吸了一口气,知道问也是白问。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顾延霆的人际关系,更何况男人刚刚回来,又失去先前记忆,事业上必须有强大的帮手,才能在顾家成功立足。

所以她选择暂时隐忍,冷声说道:“你我的争端私下解决就可以,这些事情都不要告诉延霆。”

秦宗列慢悠悠喝了口酒:“你以为自己有多重要,能影响我们兄弟的关系?”

他自诩强大,从来不把女人放在眼里,张张嘴还要再说些什么,下一秒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响起,女人手指纤细白皙,捏着那高脚杯的断面,直直的抵着他的喉头:“怎么样,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口出妄言吗?”

“听说有钱人都是惜命的,害怕太早离去无法享受到资产累累所带来的快乐,所以你最好别太得瑟,因为我是一无所有的人,所以什么都不怕。”

姜酒说完这句话后,缓缓弯下腰去观察,发现男人眼中一瞬间闪过的惊惧,她才满意的扔掉碎片,不慌不忙坐回座位。

“结账时服务生说碎了个杯子,你怎么没跟我说,受伤没有?”顾延霆俯身给姜酒系安全带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坐回驾驶座问道。

“是秦宗列用胳膊肘碰掉的,你那朋友态度特别傲慢,叫人家服务生进来用手捡玻璃碴子,凶巴巴的像是在指挥佣人…五年前我就不喜欢这个人,一个人的态度决定了他的品质,不就是有几个钱嘛,真把自己当大爷。”

姜酒缩在座位上嘀嘀咕咕的吐槽个没完,顾延霆听了觉得好笑,他原本还有一些怀疑,这会儿完全信了:“你不喜欢的话,我就再不让他见你。”

他思索片刻又说:“秦宗列这个人我也观察过,他事业心很强,对人情淡薄,这样的人是生意上的好伙伴,交朋友不一定…但我失忆之前又明显对他很信任,先慢慢观察着吧。”

“你们以前确实是很好的朋友,你以前资助过秦宗列,是他生命中的贵人,所以他把你当好兄弟看待,生意上的事情他能帮你很多,不必因为我疏远关系,我平时又见不到这人。”

姜酒淡淡说了几句后,忽然就说口渴,让男人替她去买一杯咖啡,又要滚烫的那种,正好可以捂手,等他买回来便捧着,慢慢吹上面的白色热气。

“太烫的水喝着不好,我这杯是放冰块的,给你倒一点中和一下。”顾延霆在旁边看着,有些担心的说道。

姜酒顺从的把那咖啡递过去,不小心洒在了手腕上一些,她皱着眉头去挽袖子:“我应该是烫伤了,送我去医院处理一下吧。”

顾延霆虽然细心,却也发现不了其中的破绽,先出去买了三瓶子冰水,给她快速冲洗降温后,他快速开车去了附近的医院。

手腕有伤口,姜酒晚上洗澡的时候包了层保鲜膜保护,这才慢悠悠的打开淋浴头,新染的头发还在褪色期,洗完后颜色更浅,淡淡的一点金色衬得她皮肤更白,灯光下看着有些凛冽的美感。

她把浴巾包在锁骨上方,光着脚去到客厅,拿了一听啤酒仰头喝了一口,看着外头黑漆漆的夜色,又想起和顾延霆五年前分别的场景来。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这男人总是把话憋在心里,什么事情都在自己承担,所以两个人很少吵架,都是他在包容她。

但那次两个人吵得很凶,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顾延霆看她的目光忽然就变了,悲伤中又带着些茫然,他说:“阿酒,假如我并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会离开我吗?”

外头的雨太大,刷刷雨声单调而枯燥的重复着,最后人听得魔怔了,像是漂泊在浩瀚无垠的大海中,飘飘浮浮,四周没有靠岸的地方。

一道闪电刺破蓝黑色的天际,室内的灯光闪烁着昏暗下来,姜酒困惑的抓着男人的胳膊:“为什么你最近总是患得患失?是觉得我对你的感情还不够真挚吗?”

她几乎想冲进雨中浇个透心凉,这样才符合此时委屈的心境:“我是因为你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为了治疗抑郁症,我一直吃那些苦苦的药片,去精神科接受电击治疗,每天规律的饮食加运动…”

“我做这些都只是想陪你长长久久走下去,我也不是在道德绑架,只是觉得你的质疑太过滑稽,你至少要给我解释清楚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