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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从泽在此之前便已做出反应,他迅速将旁边石块作为新的落脚点,随后他攥紧江凛的手腕,单手发力才勉强稳住身形。

千钧一发,力挽狂澜。

尘埃落定,三人成一线贴着斜坡。

林天航这天受的惊吓实在太多,已经反应不过来了,他终究是个孩子,此时只得咬紧了唇,拼命将眼泪收回。

雪簌簌而落,散在江凛的脸颊,融化成水,在这极寒环境下似要结霜。

江凛恍惚了一瞬,能感受到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沉稳而有力,彼此脉搏的跃动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她竟有种莫名情愫涌现。

贺从泽这个姿势有些费劲,先前他寻找江凛时便已费了不少力气,更别提现在手底下还拉着两个人。

额前浮起冷汗,他刚要将人拉上来,却听下方江凛淡声:“林天航,抱住我。”

林天航不明就里,紧紧环住她腰身,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贺从泽眉轻蹙,不明白江凛要做什么,然而紧接着手下一空,他瞳孔猛地一缩,当即要去抓,却被江凛出言制止:“别动!”

见人还在,贺从泽狂跳不已的心脏趋于平静,他暗骂自己都给吓怕了,旋即垂下眼帘看向她——

只见江凛双手深扣进雪中,稳步向上攀,她每每抬手,贺从泽便能瞧见皑皑白雪上的鲜红血迹,触目惊心。

然而她不声不响,最终将身子稳定在岩石边,虚虚扶住他的肩膀,舒了口气。

也不知是累得还是疼得。

贺从泽看着她的手,心底平白添了几分火气,不禁拢眉:“江凛,你还把不把自己当女人?”

她未免太不自我珍重,总喜欢各种挑战身体的极限,他当真是怕了。

而江凛不以为意,她不急不慢地将林天航拉上来,淡声回道:“我一直把自己当男人用。”

贺从泽无奈叹息,寻思着也不好转变她这犟脾气,便径直翻了个身,将她扯过来扶稳在岩石上,自己则贴在雪中。

江凛还带着林天航,不好推拒,便就这么同贺从泽交换位置,她略有疑惑地看向他,似乎是在问原因。

贺从泽懒懒一掀眼皮,随口解释:“如果是两个大人一个孩子,那这块岩石撑不了多久。”

江凛摇首,显然并不觉得有什么,“我们可以轮流休……”

“得了吧。”他打断她,轻嗤:“你舍得折腾自己,我不舍得。”

话音落下,江凛顿了顿,没说话。

她的倔劲儿难得在这时有所收敛,贺从泽着实心生感动,但此般情形实在困窘,他不得不去寻找新的平地以便休息。

“姐姐……你的手还在流血,很疼吧。”林天航用小手裹着江凛的,脸上满是疼惜,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我给你暖暖,暖暖就不疼了。”

正在观察四周的贺公子闻声顿住,眼神发凉的扫了眼林天航,活这么大初次觉得还不如一个小孩。

“疼也要坚持。”江凛对待孩童时总意外的有耐心,她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到生死关头不能落泪,明白吗?”

林天航使劲点头,当即胡乱抹掉自己眼角泪水,认真回应她:“明白了,我不哭。”

江凛颔首,“你先休息吧,恢复恢复体力,待会可能会很累。”

哄好林天航,她才转向贺从泽,将音量放轻了些:“我去找平地,你……”

“你好好休息。”贺从泽不容置疑道,将她按在原处,“别的事情我来,你少逞能。”

这已经是第二次被打断,但江凛意外的没有发作,她默了默,也十分清楚自己的情况,如果再继续折腾,身子怕是会更加糟糕。

江凛无所畏惧,却不至鲁莽,她知道何时何地该进该退。

她阖眼休憩,却是淡淡道了声:“贺从泽,谢谢你。”

他不甚在意,“巧合而已,谢什么。”

“我看到了。”

“嗯?”

“你和林城在酒馆里聊天的时候,我就在旁边雪道。”

话音刚落,贺从泽微顿,眸色深了几分,缄默不言。

侧目看向江凛,她已在旁安稳休整,呼吸平稳,毫无异色。

贺从泽暗自苦笑,叹了口气——完了,最后这点儿欲擒故纵的把戏也被识破,以后还真是抬不起头来了。

贺从泽的名声虽风流在外,但爱慕之情于他却未曾有过,如今挨到了像是把柄,他不知如何去安放这柔软心思,只想暂且隐藏。

可方才天灾降临,他一往无前地冲下雪道寻她,待回过神来才恍然醒悟——

他对她的感情,竟如此之深。

贺从泽收好思绪,决定将重点放在当务之急上,他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想看看有没有安全点的缓坡,然而目标物没找到,倒是在脚下方不远处看到了个背包。

那背包里面似乎有不少东西,鼓鼓囊囊的,拉链被撞开,半个冰斧袒露出来,他眸底微亮。

贺从泽见江凛这会在闭目养神,林天航也迷迷糊糊的,他便迅速侧开身子,单手把住石块,沿坡滑了下去。

事实上,他动作轻快迅猛,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不知怎的,江凛像是有意识般瞬间惊醒,她毫无目的地伸手一抓,指尖却只触碰到了冰冷的雪。

脑中有什么崩断,“铛”一声响,尽数空白。

江凛狠狠顿住,侧首望见身旁空荡无人,她心里也跟着空荡起来,被凛风刮满。

她自小便是形单影只,因此她早就习惯独自承受,拒绝依赖。

此时漫天雪白,刺骨冰冷,这般绝望无助之下,贺从泽于她更像是抹曙光,她潜意识想去紧握。先前感到的平静,此时才惊觉原来是安心。

可现在他突然没了踪影,江凛心底不由滋生几分慌乱和孤独,这两种陌生的情感交合混杂,她竟开始茫然。

仿佛是听到了她趋于混乱的心跳,下方登时传来那熟悉的嗓音,似笑非笑:“没看到我,伤心了?”

声音虽近,却明显有距离感。

江凛当即向下看,便望见贺从泽在几步远的地方随性挥挥手,他示意他肩头的背包,道:“我发现了个好东西。”

随后,他从包中抽出那冰斧,确认没有任何破损后,他便凿入雪地中,小心谨慎地向上攀去,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原位。

身体素质过硬。

江凛这么想着,对贺从泽稍有改观。

原本一直以为他是个心眼多到数不清的矜贵二世祖,但现在看来,好像是她太低看他。

但是……

“你太冒险了。”江凛拧眉,“从这摔下去,生还几率基本为零。”

“在人间的最后一眼能留给你,死也不算什么。”

说着,贺从泽勾了勾唇,虽没个正经,却明显有些疲惫:“而且……你不用担心,我在部队待过两年,这种苦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