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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静谧了一段时间。

许久, 江凛偏过脑袋, 看向窗外,半晌才开口,道:“……你就没别的事想问我?”

闻言,贺从泽看向她,眼神复杂。

他的确还有其它想问的事。

虽然在和江凛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过程中,他早就有了猜测,但当真的确认她曾患有重度抑郁后, 他的心情竟无比沉重。

可这种事实在无从开口,于是贺从泽便决定,如果她不主动提起, 他绝不过问。

可江凛却总能出乎他意料,愿意给予他一分信任, 同他谈及这件事。

贺从泽沉默良久,才沉声问她:“……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凛知道他在指什么,她稍加思索, “确诊是在我十七岁那年,但如果说开始时间, 估计还能往前推几年。”

“那你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能用语言表达出来的痛苦, 不具有摧毁人的力量。”她道, 神色平淡:“而且,我不想被别人知道我的动摇。”

贺从泽沉吟数秒,一字一句:“我不是别人。”

“所以。”江凛认真直视他,“从现在起, 你知道了。”

她终究是能体会到的。

贺从泽远在海外,能这么快赶回来,想必是在得知消息后的第一时间订了机票。这番行为,将他的真实心迹尽数袒露出来,由不得江凛不信。

他给她多重的情感,她便尽力去回应同等的。

贺从泽怔住,随后他扶额笑了声,无奈至极。

不惜放下工作都要来找她……看来从此以后,他贺从泽行事再不能随性,他注定拿不起,也放不下。

“江凛啊江凛……” 他摇摇头,为自己的男性尊严默哀一秒,道:“我在你面前,可真是有够卑微。”

江凛耸肩,不置可否。

“你不考虑回应一下我?”贺从泽将手肘支在床边,撑着下颌笑吟吟地望着她,“我都为你牺牲到这份上了,江医生你总要给我尝点甜头吧?”

江凛拍拍他的脸,云淡风轻地回道:“不好意思,我没办法把自己没有的东西送给别人。”

贺从泽[笑不出来].jpg

这女人最擅长一句话把天给聊死。

不过幸好他的接话水准也是一流。

贺从泽伸手轻轻握住江凛的,就着她的话,语气温柔:“所以江凛,我希望你能把这份爱送给你自己,就像我把它送给你。”

他不管不顾,披星戴月去往她身旁,不惧风雪险阻,他要将她从泥沼中拉出,拥紧。

而这份爱,和她本身自由并不冲突。

“我话还没说完。”江凛不急不慢地将手抽出来,淡声:“即便是我这样的人,也同样期待爱情。”

话音落下,贺从泽眼底便有辉光映起。

他起身,在她额前吻了吻,轻笑:“来日方长,我迟早会成为满足你期待的那个人。”

江凛面上没什么波澜,她只慵懒地嗯了声,“看我心情。”

当她举世皆敌时,他也依旧选择站在她身边,无条件信任她、支持她,这份感情不仅是爱慕,更是成全。

江凛是有感知的。

她麻木僵冷的心脏,在遇到贺从泽以后,似乎从此开始有新鲜血液循环。它重焕生机,在烈火中炽烤过,燃烧她仅有的残缺灵魂。

大抵只有她自己才清楚,自己这心态的转变需要多大勇气。

而她希望,自己不要再对人心失望。

-

江凛次日打完营养液回家后,便被某人摁着休息了几天。

美其名曰要她好好养身体,实际上某人却是以各种理由频繁登门拜访,再凭借极厚的脸皮蹭吃蹭喝。

虽说,江凛的吃喝都是靠他亲力亲为就是了。

这日,闹总也被带了过来。

闹总许久没有见过江凛,亲近得很,腻歪在她身边,又是蹭又是扒。

彼时的贺从泽正在厨房切菜,他抬眼看向油烟机,发现不知何时竟也有了被用过的痕迹。

本来一尘不染的餐台,也终于有了点儿烟火气。

简直就是昭示着他下厨做饭的次数之多。

原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如今也是个操着菜盘子,接地气的实用型男人了。

想罢,贺从泽叹了口气,回首正要说什么,就望见一人一猫玩得正好。

江凛蹲在地上逗着闹总,脸上难得挂着淡淡笑意。她穿着身宽大的毛绒睡衣,和闹总并排,乍看像是一大一小两团毛茸茸的球。

充满了居家气息。

也许未来的某天,他们会就这样生活下去。

想象总是美好的,贺从泽在脑中构造了会儿温馨未来,边切菜边无意问道:“对了江凛,你为什么那么怕狗?”

江凛正给闹总顺毛,闻言动作停滞半秒,她若无其事地答:“我曾经有个很喜欢的小狗,大概在我四五岁那年吧,在路边捡到的,养了半年就死掉了。”

“是病死了吗?”贺从泽颔首表示可以理解,“也是,毕竟你那时还小,容易造成阴影。”

按照惯性思路,他理所应当将事实认为如此,而江凛却摇了摇头。

“不是。”她道,表情平淡:“是被人从阳台丢下去摔死的,就在我面前,最后还是我亲手埋掉了小狗。”

贺从泽浑身巨震,他手一抖,刀锋便划过指尖,血珠涌现。

他恍若未见,蹙眉回首看向江凛。

是该说她语不惊死人不休,还是该说她的经历太过艰难?

江凛虽未提及那个人是谁,贺从泽却隐约猜出来,正是她的父亲。

在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童面前,做出这种行为……何谈“家人”,就是“人”也算不上。

难怪她如此惧怕狗,难怪她总是噩梦连连,原来所有都归咎于她黯淡的过去。

“可能有点反社会。”江凛的语气仿佛无所谓似的,她淡声:“不过,‘反社会’这个词的确适用于我童年所受的教育……并且我也没能反抗,活成个乱七八糟的样。”

她将自己撕碎,仿佛都只为娱乐。

贺从泽心头一阵酸涩。

他当真想要回到二十多年前,抱紧那满怀心事的女孩,摸摸她的头告诉她,你这个小姑娘已经尽力了。

“这世界上所有的努力和童真,都值得被重视。”贺从泽望着她,一本正经道:“江凛,能在逆境里成长到现在,你很厉害。”

“你倒会说话。”江凛慢悠悠起身,看了眼贺从泽手上方才被划出的伤口,便去卧室里拿了创可贴来。

她上前看了看他的手指,见没什么大问题,便随便清理了一下伤口,把创可贴包了上去,淡淡道:“小心点儿,贺公子这么矜贵的身子,可不能随便见血。”

二人肌肤相触的瞬间,贺从泽发觉江凛指尖泛冷,便轻轻收入手中。

他轻笑:“在我这儿,你最矜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