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狛枝君的憧憬
“如果这点程度就死掉的话……那就根本不能称作才能。”
狛枝凪斗掏出手-枪时, 浅川爱梨的脑子里的一团乱。眼前的景象和过去的记忆渐渐重叠, 仿佛时间与空间瞬息交错。
——如果我真的是“超高校级的幸运”，我一定会在这里存活下来的！……呐, 没错吧？
空枪接二连三地砰砰响起，在浅川爱梨脑海里炸裂开的根本不是狛枝凪斗口中去年的那场九死一生的绑架案。而是那个用着左-轮-手-枪对自己的太阳穴毫不犹疑射击的白发少年。
他的动作平静，自信肯定的语气带着游刃有余的狂气, 甚至只退掉一颗子弹，用着区区只有六分之一存活率的枪对着太阳穴微笑射击。
浅川爱梨忽然有些不能呼吸。
他微笑的半边面容掩盖在阴影之中, 那张苍白的脸容浮现出的是埋葬在记忆深处那早已忘却的病态的笑容。那一刻, 她一直喜欢着的温柔少年仿佛完完全全地从她美好的回忆里剥离，他浅灰绿色的眼眸融搅成混沌, 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某种病态的狂信者的气息。
输或者赢对他而言都只是过程, 他想要获得的，只有希望。
是牺牲自己达成他所希望的结局，还是踏过他的尸体, 打破他为绝望残党们所制造出的绝望而展现出的绝对希望, 无论被卷入何等事态之中，他最根本的思考方式是绝不会改变的。
——和大家不同, 我何时死去都无所谓。
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和恐慌感夹杂着熊熊燃烧的愤怒，如同战栗地沿着神经游走, 令浅川爱梨脑海中一根名为理智的线砰然断裂, 一时怒不可揭、几乎是怼天怼地地把狛枝凪斗从人群里重重地拉了出来，像是想要把他从那个可怕的未来幻影中彻彻底底地拉出。
“被绑架时有多危险你难道忘了吗？你还敢用仿-真-枪玩俄罗斯轮-盘赌，你不怕真的出事吗？万一子弹真的射出, 你对准太阳穴你不要命了吗？”
虽然被浅川爱梨骂得狗血淋头，还被粗鲁地从人群里拉出，但感受着爱梨小小的手紧紧握住自己的狛枝凪斗，心里已经幸福得飘飘然起来。
明明都做出那么糟糕过分的分手行为，爱梨竟然还这么关心这样渣滓般的我~啊啊~多么出色而美好啊~爱梨果然是最斯巴拉西的希望！
“爱梨不用为我担心。”因为心情美滋滋的，狛枝凪斗的语气也轻飘飘得上扬。他的双眼含笑地眯起，一字一句是对自己幸运的肯定。
“如果我真的是【超高校级的幸运】，我是绝不会输的。”
进入希望之峰学园后，觉得自己没有任何才能的狛枝凪斗一直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现在，证明自己的幸运或许真的是一项才能后，狛枝凪斗觉得自己离超高校级的大家更近了一步。
虽然依旧觉得自己是个渣渣，但他也拥有被誉“超高校级”的才能。和爱梨一样，是真正的超高校级，是有资格站在她身边的超高校级，这曾经他梦寐以求的希望。
哪怕可能活不过明年的实技考试，他也向预备学科证明了他们这群妄想成为希望的渣滓和超高校级之前的差距，以及只配成为垫脚石的价值。
能为爱梨杜绝掉这些垃圾的骚扰，也算是他在仅限的生命中为爱梨做出的一点点贡献。
所以狛枝凪斗的心情很好，无论是幸运的全胜，还是爱梨的关心，他露出了进入希望之峰学园以来特别灿烂的笑容。
“还笑，你笑什么笑！赢了这么一场比赛你很得意吗？是不是想说像我这种人渣能做的就是为大家豁出这条命而已？如果死去，那一定是希望的垫脚石？你脑子里天天除了想这些，能不能……”
浅川爱梨如同一只临界在爆炸边缘的气球，胸口因为生气和恐惧气得不断起伏。然而，在对上狛枝凪斗满满希望厨的笑容，自信上扬的语气似乎还有些对自己的幸运引以为傲的口吻，浅川爱梨一时口不择言说出的重话全部哑在了喉咙里。
——为了所谓的希望，你可以连命都不在乎，兴高采烈地成为着希望的垫脚石……但是我在乎！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如果连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希望！
——现在，我们是朋友了。作为朋友，我是决不允许狛枝君自说自话成为他人的垫脚石的。
紧紧握住的手颓然地放下，想到自己曾经苦口婆心却还是没有改变他希望厨本性，浅川爱梨的心随着垂落的手臂跟着跌到了低谷。
她苦笑地挪动了下嘴唇，轻轻道：“算了，和你说什么都没用。”
松开紧握狛枝凪斗的手后，浅川爱梨按住额头自嘲地笑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非常可笑，分手了竟然还生气地拉扯着这个彻头彻尾的希望厨说这些话，当初掏心掏肺苦口婆心、真心实意地想要和他成为朋友，希望能改变他悲惨的未来，一年暖暖温情的陪伴都没有纠正他“希望在上”的价值观，改变他对希望扭曲的憧憬和垫脚石的心理。
现在，她再说当初那些重复的话，他会听吗？
自以为是地觉得狛枝凪斗已经在改变，自己一定会给他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在这样的心意被他肆意践踏在脚底下后，还以为自己能改变他吗？
真是太可笑了。浅川爱梨，你怎么蠢得如此可笑，一个坑里还要再跌倒两次吗？
明明都已经分手两个多月了！
无声地憋住眼里沉甸甸的泪水，浅川爱梨深吸一口气，仿佛想要将淤积在胸口的疼痛挤压出去。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根本不会珍惜生命，也意识不到自己所作所为的错误性。”
“呵……为了希望不顾一切的希望厨么。”
她轻轻一呵，语气凉凉：“以前的那些话，就当我喂了狗吧。”
狛枝凪斗脸上的笑容有些绷不住。
他小心翼翼浇灌和保护的少女，一双清水般的眸子里永远充满着对未来的憧憬，正如永不言弃的希望。是他……向往的希望。
但现在，她颓败地垂下手，整个人看上去如凋零斑驳的花朵，对他不再抱有希望的眼神漠然得令狛枝凪斗心口发紧，仿佛已然被窒息的潮水淹没。
抬起的手僵硬在半空中，温热新鲜的血液在口腔里蔓延开咸腥的味道。他望着浅川爱梨头也不回的背影，脸上僵硬得没有任何神情。
不是的，你的话，我都记得。我很想活下来。
很想，非常想，无时无刻地不在想——
狛枝凪斗每次一说起“垫脚石”这三个字或者贬低自己的话语，就会被浅川爱梨凶凶地揪毛。有的时候，是因为习惯如此没有改过来，有的时候，却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喜欢浅川爱梨“超凶”的表情，喜欢她板着一张小圆脸，但眉眼之间流露出对自己浓浓的关心。他在那一刻，能深深地感受到，自己存在的价值是被人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