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猊烈下了床,胡乱擦拭了自己,穿好衣物,见塌上那人仍背着自己躺着,他随手将那绢巾丢到篓子里,翻身上床,仔细窥着他的脸色。

对方阖着目,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然猊烈无端端觉得他心境不佳,当下一颗心提了起来,回思自己方才的举动,莫非情动之下,弄痛他了?想着自己塌间那些莽撞脑热的索求,猊烈一时惴惴,皱了皱眉靠近了前去。

他拿鼻尖蹭着他的耳廓,眼前人不耐避了避,他不死心,又凑上去蹭着他,李元悯终于睁开了眼睛,淡淡道:“你该回去了。”

猊烈喉结动了动,心间这种莫名的惴惴不安叫他又是恼火又是焦躁,他目光在他雪白昳丽的面上转了几转,心一横,干脆翻身上去,“不回去了。”

他扯开被褥,将自己塞了进去。

被褥里都是他身上的暖香,他心下喜欢,一把抱住他,这才低声道:“不高兴了?”

李元悯道:“没有。”

猊烈想着自己方才与畜生发情没甚两样的行径,有些讪讪的:“下回不这么闹你了。”

他搂着他的腰,鼻子贴着他的后脖颈那里嗅了嗅。

李元悯叹了口气,旋过身来:“我最近觉寐不调,你别在这儿扰我。”

猊烈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他舌顶了顶腔壁,暗骂一声,却也起了来。

“罢了,这样的娇气,也便只有爷容着你了。”

他套上皮靴,回首看了看塌上之人,他显是疲累的很,已是阖上了眼睛,猊烈心里也跟着渐渐安宁起来,静看了他许久,不由靠近了,屈起手指想抚摸他的脸颊,又怕弄醒他,僵直收了回来。他想到什么,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油纸包,放在他的枕边,这才出了去。

推开窗子,轻声翻了出去,他回首看了看那紧闭的房门,唇角一扯,悠然往楼下走去。

步出廊道,他的脚步骤然停了下来,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一种野兽的警觉叫他发现了周围的不同寻常来。

不好!

他几乎是想都未曾想便往回急速跑去。三两下的功夫兔起鹘落翻上二楼。

门前的两个侍卫已经双双倒地,猊烈双目胴大,疯了一般冲了过去,但听得一声尖利的哨声,房内已是响起杀喊之声。

猊烈轰然一下踹开大门,但见里头两拨人马缠斗,刀锋铮鸣之声不绝,地上已经倒了两三个人,黑暗中,帷帐已被割去大半,榻上之人消失无踪,他心下大急,就近手刀放倒一个,立刻夺去了他手里的刀。

“李元悯!”

他焦急喝道,四处找寻他的身影,在那一片混乱之中,他终于听得一声熟悉的喘声,循声而去,惊喜地看见了躲在屏风后的他,然而还没松一口气,两个黑衣人持刀朝他冲了过去,猊烈目赤欲裂:

“竖子尔敢!”

他声量如同洪钟,怖人心肠,健硕的身子如虎豹骤然暴起,将手上的刀用力掷出,而身体却是扑向另一边。

但听得噗的一声,那刀瞬时将其中一人拦腰砍断,而他已是扑倒在另一人身上,抱着他的脑袋重重一旋,浓重的血腥味一下子霎时迎面扑来。

猊烈浑身浴血,形容罗刹,他赤着双目,上前踢翻屏风,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青筋暴起上下打量着他。

李元悯脸色虽是苍白,但很是冷静,他喘道:“我没事。”

猊烈这才放心下来,回首看去,厢房内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了好几个人。

他这才看出来,原是两拨人马打斗,黑衣人显然是劣势尽显,独剩两人苦力支撑。

李元悯眉宇一拧,忙喝道:“留活口!”

众暗卫得令,收了杀势,许是见大势已去,一人往窗边退去,猊烈眼睛一眯,三两下上前控住他,以肘环住他的咽喉,右掌掐住他的下巴,厉色一起,但听得一声惨叫,下巴已被卸了关节去,又往腿骨处一踹,眼前的黑衣人顿时委顿在地。

尚还在包围圈中黑衣人见状,神色一狞,紧咬牙关,登时头一歪,一道黑血从唇角淌下,轰然倒地,已是命绝。

李元悯终于晓得猊烈卸去对方下巴的用意。他使了个眼色,暗卫得令,上前往倒地唉叫的黑衣人嘴里摸索着,片刻功夫掏出一个羊肠皮裹的一粒东西。

李元悯拿着帕子捂着口鼻,上前看了看,冷声道:“拿下去。”

猊烈已经气定神闲蹲了下去,冷冷盯着那痛苦哀嚎的人。

“这人身上的关节百余个,你是这会儿说出背后主使之人,还是等爷一个个给你拆卸来?”

地上之人汗出如瀑,哀嚎不已,猊烈道了一声找死,一拳砸在他右臂的关节上,但听得嚓的碎裂声,那杀手嚎哭得只剩下了气音。

他呼哧着气,涕泪横流,口中流涎,含糊不清地说着些什么。

猊烈冷笑一声,使了些巧劲,将他下巴给安上。

但听他声嘶力竭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接到上头的命令暗杀广安王,至于是谁交代的……我全然不知!”

李元悯闭上了眼睛,长长吐了口气。

而猊烈面色骇沉。

厢房内只余下那人的哀嚎之声,半晌,李元悯才吩咐道:“将人带下去,细细盘查。”

“是!”

门口吱呀一声,披头散发的倪英持剑匆匆从外头进来,她先是看到一地的死尸,满面皆白,又见李元悯安然无恙,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发现了一旁的猊烈,面上一愣,却并没说什么。

又听得李元悯吩咐:“阿英,传令下去,让众人加强护卫。”

倪英看了猊烈一眼,点了点头,应声退了出去。

转眼间,满地的死尸被收拾了干净,那些暗卫也退了个干净。

惊魂一夜,李元悯嘱人换了间厢房,因着身上沾了不少血腥,他唤人抬了热水来清洗。

待换上干净的小衣,外头一阵沉沉的脚步声,他并不惊慌,只自顾自系了衣带,从屏风后出了来,果然便看见那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厅中背着手等他,他也换了一身行装,显然也是沐浴了一场。

见李元悯穿着单薄,猊烈顺手从几架上将他的大氅拿了下来,给他围上。

系好绸带,他摸了摸他的脸:

“也不知我醉酒摸进你塌上之时,缘何不见你这些暗卫来护主。”

李元悯面无表情看他,半晌,才道:“你是膂力过人、天生骁勇的赤虎王,这些暗卫又岂能阻得了你。”

他垂下了眼眸,整了整大氅,“既是阻不了,我又何必叫他们出来,徒增人命。”

猊烈不由大笑,不愧是他看上的人,每一面,都叫他如此着迷,冷静果敢是他,心思缜密是他,连哭哭啼啼的样子也是他。

他伸手探入他的衣襟,一阵摸索,果真在小衣的襟子上摸到了一只细细的玉哨,他安心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