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劣徒之十六(第2/3页)

池先秋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在石门后边,没有被纸人看见。

将近年节,今年四大宗门又都聚在玉京山上过年,此时玉京山上热闹得很,什么人都有。

池先秋反应过来,天机殿善用阵法,自然也善于解阵,至于纸人,更是阵法符咒的衍生学问。明黄色,也是天机殿常用的颜色。

想到前世池风闲飞升之后,就是天机殿将他的身世公之于众的,池先秋立即转过身,抱起华雁的牌位就要走。

这是最明显的东西,也是最能揭露他身份的东西。

池先秋快步走到石门前,看见那纸人就在殿门前挡着,他这时要走,必定要被那人看见。他想了想,又转身向回,拿起竹箱笼,猫着腰,钻进供案底下躲着。

供案上盖着幡布,一直垂到地上,池先秋屏息凝神,静得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纸人不能弯腰,它一弯腰,纸就折了,也就不能用了,所以纸人看不见最底下的场景。

那纸人顺着墙走,很快就摸进了最后一道石门里。

一双用朱砂点的眼睛,将石门内的场景仔细看过,传递给远处操纵纸人行动的人。

而后那纸人向前走了两步,顺着垂到地上的布幡,往桌上爬,将桌案上摆着的牌位名字也传给那边的人。

池先秋暗自庆幸自己把华雁的牌位先拿下来了,否则不论那边的人是谁,被人看见华雁的牌位也在上边,只怕说也说不清楚了。

那纸人站在桌上,忽然又听见簌簌一声轻响,那纸人就再没有了动静。

原来是池先秋插在香炉里的香烛落下香灰,将纸人给烧去了半边,半片黄纸从案上落下来,就落在池先秋面前的地上。

他伸手将纸人捡起来,趁着操纵纸人的那人还没来得及收回神识,迅速用神识反追回去。

那人警惕,且道法高深,池先秋追着去,只看见了一瞬间的画面

满桌的蜡烛香烛,一把剪子压在黄纸上,坐在桌前的人,中年模样,身着黄衣,头戴莲花冠,神色严肃。

池先秋认得他,正是天机殿的江殿主。

池先秋将剩下来的纸人折了几折,收进竹箱笼里,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最后把华雁的牌位也放进了竹箱笼里。

先委屈她一下,若是江殿主再派纸人来,他不在,那就麻烦了。

说不准江殿主等会儿又来了,池先秋不便久留在此,拿着竹箱笼就要走,才走出石门,思忖道,尚且不知江殿主是否还在门外放有纸人,他这样出去,摆明了是有鬼,还是等一等再出去为好。找个地方躲起来,倘若他还有计策,也好看一看。

这样想着,池先秋就抱着东西,走到对面的那个石门里。

对面的石门里还是空的,没有牌位,也没有供案。

因为这个地方是留给现任玉京掌门的,也就是留给池风闲的。

池先秋抱着竹箱笼,靠着石墙就地坐下,小心地注意着外边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再没有其他古怪的动静传来,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事发突然,他看起来镇静,其实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

特别是在经历过前世的事情之后。

前世在顾淮山回了魔界,在魔界迎接少主回宫的典礼上大开杀戒,不但把祝真给杀了,屠尽狐族,更把自己父亲前任魔尊都给杀了。

他屠尽一族、弑父篡位,暴虐成性的帽子算是戴稳了。

修真界自然也是这样想他的,修士们都害怕这位魔尊掀起战争,修真界与魔界之间再有一场腥风血雨。

偏偏这位暴虐成性的魔尊,是池先秋教出来的,天机殿又一向与玉京门不和,那时借着这件事,天机殿明里暗里针对了他许多次。

所幸玉京门内弟子,还有神乐宫与太和宗的弟子们都维护他,池先秋的名声也不算太差,顶多是个教徒不严的罪过。

但是没过多久,不知为何,魔尊的师尊应当也是魔,否则魔尊一身本事是谁教的?这样的流言逐渐在民间传播开来。

忽然有一日,江殿主集结其余两个宗门的弟子,还有几个世家的家主上了门,就论此事。

他来得突然,那时继任玉京掌门的李眠云不在山中,又正是冬日,是池先秋要泡寒潭的时候,他生生被人从寒潭里喊出来,叫去自证清白。

不明内情的弟子们,自然以为玉京门小师叔是纯正的修士,自证一番,不是难事,也正好堵上他们的嘴。

知道内情的太和宗徐宗主与神乐宫闻宫主在那时又已经仙去,继任神乐宫的掌门的闻有琴不知内情,唯有太和宗的乔决明知晓,极力周旋,可惜难敌众口。

池先秋当时烧得昏昏沉沉的,最后一点力气都让人去把李眠云给喊回来了,却想不到派出去的人还没出殿门,就被江殿主的徒弟江行舷给拦住了。

场上乱成一片,江殿主“失手误伤”池先秋,池先秋实在是烧傻了,往前一扑,倒在地上,衣裳被纸刃划破,隐约露出他肩上殷红的海棠花。

乔决明与一众弟子再上前扶他,他身上魔气冲天,都已经来不及了。

而后江殿主与一众弟子乘胜追击,欲前往玉京门神相峰祠堂一观,被玉京门弟子阻拦,缠斗了许久,最终江殿主暗中催动纸人,看见女魔头华雁的牌位,赫然就摆在从前的玉京山首徒谢青檐牌位的旁边,这样的场景被纸人投射出来,叫所有人都看见了。

这下证据确凿,池先秋的身世在玉京山祠堂的小石门内完全揭露,被天机殿公之于众。

那时神相峰坛场上的八座石像已经变成九座——池风闲已然登仙,池先秋就跪倒在池风闲的石像面前,可怜极了。

江殿主捏着他的脖子,提醒他:“池掌门已经走了。”

池先秋自然知道,想要挣脱他的手,却一次一次地被抓回去。

石像眉眼微垂,看着脚下的池先秋,尽是悲悯。

池先秋意识不清,辨不清那是石像还是真人,只是想躲到池风闲身后去。

只要躲到池风闲身后就没事了,师尊肯定会护着他的。

可惜池先秋直到晕死过去,也没能等到天神降临。

原本一心维护他的三派弟子,乍知此事,都有些手足无措,池先秋那时完全没了意识,连给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是乔决明与闻有琴极力从中周旋,将池先秋留在了祠堂里。

“先秋……池先秋现在这副模样,倘若真如江殿主所说,有什么阴谋,也审不出来,让他在祠堂内待一会儿,先看玉京历代先祖留不留他?再者,这毕竟是玉京门门内事,李眠云虽不在山中,我们也不好越俎代庖,还是等李掌门回来再说。”

碍于众人,江殿主也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最后还是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