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404公路(8)

车内众人惊讶得说不出半个字,直到迟南完全扯下绷带,露出光洁完好的脖子,姜羽诧异的同时,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果然,你并没有真的被杀。”

迟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滑动喉结吞了口唾沫,割断动脉和气管的伤口已经彻底不存在了。

整个人就好像‘新’的一样。

“可是旅馆里你被杀的那一幕…是怎么做到的?”安心佩服之余,姜羽提出疑问,“实在太逼真了,事后我们也检测不到你的脉搏和呼吸,丝毫没有破绽。”

从刚才她就怀疑迟南并非真死,但眼前过于真实的尸体和血腥场景让她不得不接受现实。

迟南看了看自己衣服上干涸的血渍,将两只手摊开对着日光细细的看:“没有破绽是因为,我真的自杀了。”

如他说料,日光轻而易举穿透他的掌心,浮着尘埃落在皮质沙发上。

“什么?!”

自杀、真死…迟南这句话信息量过大,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姜羽不可思议:“你是自杀的?!”

迟南平静的点点头:“为了做个实验。”

姜羽:“……”虽然她早习惯迟南热衷危险实验的举动,但自己把自己杀了这种事,还是在她理解范围之外。

迟南继续说:“上次曲怡君追杀你时是我判断错误,我们的角色早就死掉了,被报复的恶灵再杀一次,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并不会真的消失。”

裴默脸上即恐怖又懵逼:“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我们的角色早就死掉了?我们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迟南摇头:“这只是‘我们以为的活着’,但没什么可以证明我们真的活着,应该从上路的那一刻起,我们的角色已经是死亡了。”

裴默和路白舟一头雾水,「我们以为的活着」是什么哲学或者文学问题吗?

姜羽虽然暂时跟不上迟南的思路,但比起质疑,她更感兴趣迟南的推断过程:“既然无法证明我们活着,那你是怎么证明我们已经死掉的?”

迟南将手指按在原本伤深见骨的喉结位置:“我做这个自杀的实验,就是为了最终确认刚才的猜测,如果我真的死了说明实验失败,角色已死的推断不成立,可是现在我醒了过来,试验成功了。”

众人面色复杂的看着他,这个实验失败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可是,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可能性的?”姜羽问。

迟南:“第一点,每次遇到对应角色的「等车人」后,角色的身体就会出现淤青,或许是噩梦本给我们的线索提示,这些淤青是尸斑。”

“第二点,等车人情节后,我脖子上出现的伤痕并非割伤,而是绳索的勒痕,我怀疑我们身上出现的伤痕对应的是角色的死法,并非被害人的死法。”

“第三点,刚上车的时候司机提醒过,我们不能随意下车在公路上走动,那会刚好是晴天。但第二个下雨天我提出下车接等车人,司机非但没有阻止我,还给了我一把伞,我猜测是因为当时地上有雨水作为媒介,我们「不能下车走动」的禁忌破解了。”

一直跟不上迟南思维的裴默恍然大悟:“司机在第一个下雨天解释过…死去的灵魂需要以水为媒介…才能在阳间的公路上行走…下雨是为了把地上打湿让死去的灵魂上路…所、所以我们其实也是…死灵?!”

迟南点头:“我们的角色在被害人被杀后,也相继经历了死亡。”

虽然迟南说得平静又理性,但车内众人听后细思极恐,都不禁打了个哆嗦,直觉后背凉得可怕。

“还有一些细小的线索,旅馆在晴天里看,轮廓很像一副棺材,旅馆二层的住宿区像停尸房,爬满楼梯间和墙上的奇怪文字或许是镇压我们的咒文,旅馆里不停循环的一天也可能在暗示我们死亡的事实。”

“最令我信服的一点,是我在濒死状态里看到了角色整个死亡过程,我的角色是上吊自杀的,符合脖子上的伤口痕迹。”

众人虽然不是很情愿相信‘自己’已经死掉这件事,但迟南给出的推断和线索全都合上了,有理有据让他们不得不信。

姜羽很快把各种线索在脑中捋了一遍,脸色沉得可怕:“如果我们的角色都是已死之人的话,那这段旅途的终点…”

即使行事爽利如姜羽,面对令人绝望的推断结果还是迟疑不言。

迟南知道她猜到了,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不是破梦,是真的结束。”

“什、什么?!”裴默已经不会呼吸了,整个人僵在了椅子上。

姜羽替迟南解释:“我们是罪人的话,这段4000km的旅程可能是我们最后的赎罪之路,如果没把握好,车子驶到终点我们还没完成赎罪、获得重生,我们就会被判定为破梦失败,终点很可能会变成地狱,我们和角色一起永不得超生。”

裴默吓得脸色灰败,他嘴唇猛地抖了几下始终讲不出半个字,姜羽拧着眉自言自语般说:“4000km可以理解为我们弥留的倒计时,这个噩梦并非让我们躲避恶灵追杀、各种路况风险熬时间,而是在限定的时间里完成任务,任务完不成,一切玩完。”

路白舟抱着手臂,指甲几乎掐进皮肉里:“所以我们的任务是对被害人赎罪?通过被他们成功杀死的方式,让恶灵怨念消散?”

迟南:“被杀死只是其中一步,我并没有收到完成任务的提示。”

姜羽:“那接下来你的任务,有头绪吗?”

经过这次「自杀实验」,她更相信自己之前的判断,迟南是最有潜力破梦的梦游人。

迟南点头:“找到角色弟弟的尸体。”

他记得在他割开脖子、生命彻底流出这具身体之前,游遇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

“记得,来找我。”

迟南不认为这是游遇信口胡说的。

“可这个噩梦本里只有这条公路、还有雾天出现的汽车旅馆,尸体真会在这两个地方吗?”姜羽发出质疑。

迟南垂下眼睫:“我现在也不能确定。”

姜羽:“你说在濒死状态看到了角色的死亡过程,里面有关于尸体的线索吗?”

迟南想了想,摇头:“濒死梦境并没有给我任何角色处理尸体的信息。”

在弟弟死后,哥哥发现无法摆脱弟弟对自己生活的影响,自己人生的方方面面、细枝末节被弟弟之前的所作所为彻底渗透,对方无处不在、如影随形,影响着他,左右着他…而他渐渐也分不出自己究竟是谁…哥哥和弟弟,他们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人。

最令他害怕的是无孔不入的孤独感,孤独像病毒那样迅速扩散他的脏器血液,从他的骨子里生长出一种畸形的思念,他开始无可救药的想念弟弟,仿若病入膏肓的斯德哥尔摩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