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长桌上的气氛沉重, 饭菜热气腾腾，桌前的三人却无一动筷。

“他不能住在这里。”亦亓的脸色并不好看，语气也严厉, 不容有人异议。

“可是……”亦止并不赞同兄长的决议, “他是我的血仆。”

向来宠他的兄长今日却格外地不好说话。

“‘血仆’在现在是不合法的。”亦亓皱起眉。

他一想起弟弟和伊萨尔有这重关系便不悦, 于是说出的话语也更生硬。

亦止又反驳道：“那以前也是不合法的, 伊萨尔不还是留在了城堡里。”

身旁坐着的伊萨尔低下头，眸中晦暗不明, 亦止却以为他是难过了，于是左手在桌下拍了拍对方的手背，表示安慰。

下一秒的少年即对兄长作出服软状。

少年如鸦羽似的眼睫垂落一片阴影，蔷薇色的唇瓣抿起来，眉眼间流露出的委屈瞬间揪住了对面人的心神。

少年抬眸看对方时, 眸子水润润的, “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凶……”

果不其然，亦亓就慌了神。

“小乖…”亦亓站起身，放缓了语气，正要过去好好地哄哄少年, 结果弟弟却主动地走到自己面前。

还乖巧又依赖地埋到了他怀里。

亦亓的脑海里自动地悄悄放起了烟花。

少年的脑袋轻轻拱了拱，乌发细碎柔软, 声音也软, 嘴上说着“我生气了”，却还抱着兄长不撒手。

亦亓自然立刻便缴械投降, 心也随着软得一塌糊涂。

他仿佛被分裂为两半，一半清楚弟弟这么做只不过是想留下“血仆”，另一半则完全被弟弟撒娇冲昏了头脑。

最后唯有无奈地叹息。

伊萨尔可以看到在亦亓视野范围之外的背后，计划得逞的少年悄悄竖起了剪刀手。

同样, 亦止看不到的是，兄长向伊萨尔投去的带着浓浓警告意味的眼神。

伊萨尔自然清楚其中之道，亦亓之所以能做出如此让步，虽然大部分是由于讨少年高兴的缘故，但也有一部分是因为——

他们几个来自同一个“本源”。

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他们是同一个体，再怎么样，总归比让外人接近少年来得好。

青年思及此，苍绿色的眼眸幽暗深远。

“不过，小乖强留伊萨尔在我们家住也不好吧。”亦亓故作为客人考虑的口吻，字字却是向着伊萨尔的轻讽，“伊萨尔也有自己需要做的事，死境的事……可大多都不好处理。”

亦亓笑眯眯，似乎是真的站在长者的角度好好地为后辈考虑了。

“都不是些什么困难的事。”伊萨尔看向亦止，“没关系。我已经辞去了死境的职务。先生，你了解的，我只愿作为人类生活。”

如此才好长伴你身侧。他将未来得及出口的心意咽下。

伊萨尔的视线转移，与亦亓的相撞，两人的脸色都不算好看。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但伊萨尔作为亦止的血仆留下来的事，大约就是这么敲定了。

“真的没关系吗……？”亦止又担心是自己一意孤行了，毕竟他之前心急，没有问过伊萨尔的意见？如果对方已经习惯了死界的生活，没有意向再回来，那么他这样做就实在是给人带来困扰了。

伊萨尔虽说是辞去了职务，但接替位置的是他原本的亲信，换言之，他只是隔了层关系仍旧在操纵死境大权。

他不会放弃死境的权力，不然无法与其他对手抗衡。他必须要足够地强大，才不至于届时要眼睁睁看着少年投入他人的怀抱。

“没关系。”伊萨尔回答少年原先的问题。

得到伊萨尔肯定的答复，亦止心中的石头放下，松了一口气。

“那个……我要进组了，还差一个生活助理……”亦止上前，眨巴眨巴眼睛向伊萨尔暗示。

少年的瞳仁又大又圆，显得清亮纯净，伊萨尔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拒绝的。

“好。”青年习惯性平静无波澜的面容上，泛起浅淡的笑。

他再了解少年不过，而生活助理的工作内容本身也与他以前作为血仆的事务有重合之处，最重要的是，他能够更长时间地与少年待在一起，伊萨尔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亦止不想找一个不那么熟悉的人做助理，伊萨尔能够答应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了。

于是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伊萨尔！”

万千宠爱长大的小殿下，虽然没有成长为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但也丝毫没有察觉，让曾经的死境之王屈居给自己做生活助理有什么不对。即使对自己的拥抱有什么威力都不清楚，他还是下意识甜甜地给予对方道谢与拥抱。

少年总是能够做出最令人心软的举动。

只不过这时心软的可不是亦亓了。

亦亓看着弟弟偎在旁人怀里，与伊萨尔的视线相撞，只觉得拳头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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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星星的献礼》选角，亦止作为主角演员，受万导邀请参与选角的决定，自然准时到了现场。

准备选角现场的工作人员不少，见少年来了，都怔怔地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殿下……”

像遇见了天降的神明，原本遥不可及的存在，忽地出现在眼前，实在是让人飘飘乎。

亦止的注意力不在此，礼貌地弯唇笑了笑，道“你们好”后，在人群中搜寻万导的身影。

“止止！”两鬓有些泛白的中年男人，面容和蔼，爽朗笑着冲亦止招手，“来，来万叔这！”

之前敲定主角是亦止开始，万寅和亦止私下便一直保持着联系，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交谈，外界再怎么说少年救世的厉害，在万寅看来，少年其实还只是一个怀揣赤子之心，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所以他如今是真心实意地将亦止当做了自家小辈，一见少年就亲热地让对方到自己身边来。

“万叔。”亦止乖乖地走到万寅跟前。

“新招的助理？”万寅看了眼从一开始就跟在亦止身旁的青年，记起亦止原来和自己说过的缺一个助理的事情。

他见这青年人不言不笑气质阴沉，暗暗皱起眉。

好好一个年轻人怎么这么嚇人。万寅想。

“是，也是我朋友，伊萨尔。”亦止回答，“恰好我缺助理他来帮忙的。”

“好好。”万寅笑了笑，带着少年坐到一边，递给他一沓薄薄的资料，“选角很快就开始了，这些是来试镜的一些演员资料，你看看，有没有外形就合适的，万叔多留意一下。”

“哦对，”万寅一拍脑袋，想起什么，翻起资料，纸张哗哗响，最后停留在某一页上，“我看这位外形条件就与西瑞尔的形象符合，止止觉得怎么样？”

亦止好奇地去看，桃花眼自带的三分笑意却凝住了。

照片很清晰，其上的人……他在高中时起码与对方朝夕相对了一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