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体双生(你不如要我,我本就与你共...)(第2/3页)

了尘此时此刻,气息微弱地看着弥漫着赤色红霞的天幕,夕阳太美,美得罪孽深重。

他此刻后悔的,居然不是没能修成大能,证明给佛修来看。

他并不是守不住佛心,也没有遭佛所弃,他本想要向真武寺的人证明,身在红尘,不披袈裟披红纱,依旧能够成就大能之身,弘佛法之威。

可现在他所后悔的,是没能和欢喜宗的师姐师妹们,好好的聚上一次,哪怕一字不言,至少饮一杯浊酒,听着她们口中的凡尘俗事、修炼烦忧也好。

他还是狂妄了,真正的入红尘,何须守佛心,佛从未对世人设下条条框框的禁锢,禁锢自己的只是凡人,侍奉是这样,献祭也是这样,他们都曲解了修行的意义。

他们生为人族,所修之道,永远也离不开人道,而人道,蓄意的断情舍爱,又怎么算人?

了尘最后一丝力气和血一同耗尽,在银灼鹿的兽角之上,肠穿肚烂的最后念了一句,“我佛慈悲……”

就在这一瞬间,他周身盘踞的灵光大盛,那其中夹杂着赤金之光,从他破碎的身体冲向天穹。

他竟然在生死的边缘顿悟,参破了人道,进入了月重修为。

正在肆意残杀的妖魔兽,瞬间被这灵光灼烧得只能嘶叫奔逃,只是这顿悟来得太巧,却也太迟了。

他仍旧没能解救鹿角上穿着的,与他血肉搅合在一处的师姐,在银灼鹿奔逃的颠簸之中,那师姐也彻底的死透了。

至于了尘自己,他拼着最后进阶的能力,自爆了已经开裂留不住灵力的内丹,与这银灼鹿,和银灼鹿背上坐着的魔修同归于尽。

天地间爆开一片血雾,欢喜宗一行三十四人整,仅存倪含烟一个活口,她在残阳下自满地的血河中抬起头,眼泪冲刷掉了面上的血,她却像是在流血泪。

片刻之后她张开嘴,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

冷慕诗便是这时候手掌一挥,收起了因果镜,截断了这画面,闭了闭眼。

“怎么,你又不是第一次看了,有什么不忍心?”天魔吸食掉阵法传送而来的,一部分交战之处传来的恐惧和绝望。

无论是来自欢喜宗修士的,还是来自奔逃的魔族的,他都尽数吸取,而后餍足地叹了口气,胸口的血洞便肉眼可见地恢复,转瞬便愈合了,只流下被刺破的痕迹。

“是因为你认识这小和尚,还是那个持鞭的女修?”天魔咂咂嘴,遗憾道,“真可惜,那个小和尚悟性不错,灵根也够纯净,若是一直活着,说不定未来修真界会多了一个入世的佛宗祖师呢。”

冷慕诗确实不是第一次看了,这是第四次了,每一次,她都要亲眼看着这些人死一遍,每一次都用不同的死法。

她慢慢侧头看向天魔,看向他笑得得意忘形的脸,抓起身侧骨剑,朝着轿子之中猛地一拍,轿体顿时四分五裂――

她骨剑直朝着天魔的头颅而去,这一次他没坐以待毙,而是迅速与冷慕诗交手。

场中祭台之下的魔修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两道令人无法直视的光亮,在几息之间撞在一起不知道多少次。

狂风四起天地变色,祭台之上多处开裂,眼见着便要崩塌,到最后两人轰然落在祭台之上,祭台便在魔修们惊愕的视线之中转瞬间化为飞灰,所有离得近的魔修尽数被震飞。

待到烟尘散去,本该是祭台的最中间,站着两个身着喜服的人。

他们手中各持一黑一白两把骨剑,骨剑的形状一模一样,连骨节都分毫不差。

白色骨剑穿透天魔的身体自他身后而出,黑色的骨剑却擦过冷慕诗的腰身,自她的侧腰而过。

“你对我永远是这么狠心。”天魔垂手放下骨剑,扬起手制止了要朝着他们二人冲上来的魔修。

“出现了一些意外,水荫魔将尚未归位,不过……”他侧头看向冷慕诗,轻笑道,“这位是你们的魔后,谁敢冒犯,杀无赦。”

天魔的声音并没有任何的疾言厉色,但他在魔界这几月之间积威深重,话音一落,不明状况本要冲上来护住魔尊的魔修,立刻跪地山呼参见魔后。

冷慕诗将骨剑拔出,天魔晃了晃,站定之后,竟然也还是面上带笑地看着她,“你对这天下慈悲,不忍见生灵涂炭,可你如此对我,便半点不疼吗?”

他问的并非是疼惜,而是疼。

冷慕诗抓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抽搐,她自然……是疼的。

她与天魔一体双生,纵使一万七千年前将其剥离镇压在血魔山,他们却依旧是共感的。

但是她强忍腰腹被长剑贯穿的剧痛,站得笔直,沉着脸收起了佩剑。

天魔也不再像一开始,故意让自己像个漏油的瓶子,继续血流不止,而是很快任由自己的身体自愈。

片刻之后他一抬手,众魔的山呼顿时戛然而止,天魔侧头对着冷慕诗笑,“走吧夫人,去我为你准备的新房看看。”

冷慕诗自然不会伸手去牵他,但也跟着他一同朝着魔宫里面走去。

人间的大战已经开始了,天魔觉醒之后,必将要吸食人间的绝望和恐惧来进食,可她现在还不能将他彻底诛杀。

或者说,他根本不可能被诛杀,杀了他的身,只要不彻底粉碎天魔丹,他便还是会再次觉醒。

且每次杀他身,她也是会跟着衰弱的,除非冷慕诗自戕,自毁内丹。

但蕴生于天地间的天道,是死不了的,到时候天下生机会如他所说的那样,被全部抽离来温养她自己。

冷慕诗经历过最初几十万年的初生,那时这一片天地间,因为没有生机到处一片荒芜,她不想回到那个时候。

因此她只好暂且跟在天魔的身后,他衣袍上还挂着未干的血痕,却完全放心地将后背暴露给冷慕诗,丝毫不怕她突然捅自己一剑。

冷慕诗忍着如上三次时间回溯时一般,把他直接剁成烂泥的欲望,跟在他身后走向魔宫的深处。

要像一万七千年那次那样,让他自愿交出天魔丹,她才能将他重新封印起来,人间的正与邪,才会维持在一个平衡点上。

她上三次杀他,都是寻了自己投生到人族冷慕诗的身体里的时间点作为重新开始的节点。

可是每一次重蹈覆辙,这也是她无法逃脱的因和果。

冷慕诗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这一次溯回,不与前几次同她长得一般模样,而是占据了萧勉的肉身,心中涌起一种无力感。

天魔与天道,本无什么性别和身体,他们只是存于天地间的两股维系天地平衡的气。

怪她几万年前,生出了想要体会人间百味的心情,悄悄投生到了一个女子的身上,殊不知爱与恨,阴与阳,就像天魔和天道一般,从来都是相伴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