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

45.

市里五四青年节汇演,在晚十点落幕,陆羡鱼一行人表演的《飞天》摘获此次汇演特等奖,以及市里领导着重点名表扬她个人。

散场后,向芊芊和林若与带队老师乘车离开,陆羡鱼一个人走出南城大剧院。

脱去白日喧嚣的南城大剧院,安静得像沉寂在夜色中的野兽。

远处江桥车流拥堵,行人匆忙,排列整齐的路灯在夜里亮得灼目。

初夏的南城,夜风带点儿潮湿的燥热,卷起陆羡鱼裙摆。

她又给季北川打了好几个电话,从无人接听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陆羡鱼心尖浮上一点躁郁,汽车鸣笛声接连响起,吵嚷得她愈发烦躁。

手机推送了一条新闻:【季氏集团董事长季行车祸,抢救无效,于北京时间晚九点二十三分离世】陆羡鱼看见这条新闻,略微一怔。

她又给季北川发了消息:[季小川,你在哪?]

季北川没有回她消息,陆羡鱼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南城第一医院的地址。

车外风景倒退,陆羡鱼担心季北川,又是好几条语音发了过去。

皆是。

石沉大海。

车子在第一院外停下,陆羡鱼付钱下车。

夜色渐浓,陆羡鱼勉强看清路灯下有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倚靠着灯身,身姿清隽修长,光线拉长黑影,倒影在地面。

陆羡鱼小跑过去,在季北川不远处停下步子。

她垂眸,地上是散落的烟蒂,有一两个还冒着零星的火光,青烟袅袅漂浮,消散在夜色中。

季北川没说话,只是一下没一下抽着手里的烟。

过了好久,他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陆羡鱼走过去,闻到很重的烟味儿,呛得她想咳嗽。

季北川手臂伸开,把人往怀里一带,下巴抵在她颈窝。

陆羡鱼伸手拍了拍他背:“别伤心,你还有我呢。”

季北川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力道很重,疼得陆羡鱼皱眉。

她以为季北川是因为季行的骤然离世伤心,毕竟季行也是他爸爸,只忍耐着着,掌心一下又一下轻拍他背脊。

“季小川,你还有我。”

“别哭啊。”

许久之后,季北川松开她,垂眸问:“怎么找来这儿的?”

陆羡鱼把在网上看见季行车祸去世的消息告诉季北川,又主动牵起他的手,声音很轻的问:“你现在是回家,还是去哪?”

季北川握紧她的手,唇角稍扬:“去你家借住一晚,可以吗?”

陆羡鱼看他,少年嘴角上扬,像在笑,可眼底没有点儿笑意。

她有些心疼,点头:“好。”

两人打车回了陆羡鱼舅舅家,林桀正在房间里打游戏,季北川拉着陆羡鱼直接推门而进。

时逢盛夏,林桀只穿了件汗衫,两只线条流畅的手臂裸露在外。

季北川捂住陆羡鱼眼睛:“少儿不宜。”

“你夫妻俩进来也不知道敲门吗?”

陆羡鱼眼睛被捂着,可嘴上不愿放过林桀:“穿你的衣服去。”

林桀有些无语的摘了耳机,走到床边套上短T,在床头柜上摸了支烟叼在唇边,问季北川:“你又来我家做什么?”

季北川言简意赅:“睡你。”

“床。”

林桀:“……”

陆羡鱼扒拉开季北川遮住她眼的手,踮起脚摸了摸他脑袋:“今晚早点睡,我明天给你买早餐啊。”

“好。”季北川温声应下。

林桀受不了这两人虐狗,控诉道:“别他妈秀恩爱了,赶紧回你房间去。”

陆羡鱼瞪一眼林桀:“闭嘴。”

“……”

她又软声和季北川说:“晚安。”

等陆羡鱼离开后,季北川拉开椅子坐下,找林桀讨要了根烟,咬着烟点燃,白烟袅袅漂浮。

屋内灯光偏暗,少年眉眼蒙上一层阴霾。

莫名的颓然。

林桀敏锐觉得季北川不对劲儿,嘴里含着烟,含糊不清的问:“你咋了?”

“我爸死了。”季北川抬眼看他,语气漠然,“林桀,我可能要走。”

林桀听他这话,有点儿坐不住,怕吵到睡了的家人,压低了声音,愤怒问:“你要走?陆羡鱼呢,你他妈把人追到手玩几个月就给甩了?”

季北川没吱声,只抽着手里的烟。

许久后,他才哑着声说:“挺好笑的,你敢信,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

饶是林桀这会儿很生气,也被这话震住了。

他喃喃问:“你他妈逗我呢?”

季北川掸了掸烟灰,淡声:“有必要吗?”

他很平静的复述一遍了今晚发生的事。

季行车祸身亡,尸骨未寒,孙如雪就打起了季家财产的主意,季老太太主张把财产留给季北川,哪想孙如雪忽然曝出季北川不是季行亲生的,季行精.子存活率极低,可以说是先天不育,就连他外面那些小三小四生下的孩子,也不一定是他的种。

老太太接受不了这消息,直接晕了过去。

孙如雪为了抢夺财产已不顾颜面,要公开季北川身世,把人赶出季家,季老太太不愿家丑外泄,可季家现在被孙如雪把持大权,她又身子孱弱,只能退一步,提出带着季北川离开南城。

林桀听完后,骂了声操,然后又问:“非走不可?”

他垂着眼看地面,有些自嘲:“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孙如雪为了争夺季家财产,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季老太太身体不好,又对他有多年养育之恩,照顾老人也是应该,而奶奶提出带他走,是为了保护他。

而他现在什么都没有,甚至于兜里都掏不出一块钱,拿什么和她谈未来。

林桀沉默,打量一眼季北川。

他认识季北川有四五年的时间,他是他们这一群人里家世最好的,这人也是随性潇洒,活得张扬放肆。

从没见过季北川这么颓然的一面,脑袋耷拉,背脊稍弯,好像他所有的傲骨都在今天被折断。

骄傲、尊严、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化为灰尘,被风一吹,就散了。

安静了很久,林桀出声:“你有没有想过陆羡鱼不在意这些?”

季北川又点了根烟,嘬了一口,低着声:“可我在意。”

陆羡鱼是娇养在城堡里的玫瑰,而他从此一无所有,哪儿敢奢求两人有什么未来。

林桀到底是个旁观者,两人之间的感情,由不得他多说一句。

能怪什么。

只能怪他们在这不成熟的年龄相爱,也注定这段感情经不起命运的捉弄。

翌日清晨。

陆羡鱼难得早起去早餐铺买了早餐回来,才拐弯走进巷口,看见站在树下等她的季北川。

他穿了件黑T,长裤,略长的发茬薄薄的贴在硬朗的眉骨。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他眼角微红,眼下青黑,很颓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