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少年禹黎 这一幕被循着宁娇娇踪迹而来……

宁娇娇走下台阶,一步一步迈得极稳,努力维持着或许并不存在的威仪,目不斜视,想让自己尽量体面些。

就在这时,一道跳脱活泼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宁仙子是要去往何处?”

宁娇娇一听这不正经的口气,便知是又是那不太正经的姻缘仙君。

姻缘仙君,顾名思义,就是掌管姻缘的神仙,也是人间俗称的月老。

据说他本来容貌极其俊秀风流,饶是在天宫也能排的上名号,可后来下凡历了次劫,不知为何,便开始以白发老人的容貌示人。

苍老的容貌和格外年轻跳脱的声音让不少神仙极其违和,又不敢对这个全天宫资历最老的仙君加以置喙,加上连帝君离渊也不去管他,众仙只能极力避免与姻缘仙君接触。

但这些神仙中,不包括宁娇娇。

心中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脚步也变得轻快,宁娇娇转身走向姻缘仙君,弯起眉眼:“姻缘仙君安好。”

“诶呀,和我还客气什么!都说了叫我缘邱就好。”一身火红的姻缘仙君摆摆手,看也没看同样打算给他行礼的北芙,只对这宁娇娇笑嘻嘻道,“怎么今天突然想通了打算出门逛逛了?”

九重天上,除了离渊外,姻缘仙君缘邱是对宁娇娇态度最友善的人。

“反正闷着也是没事,便想来找离渊——帝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下意识的,宁娇娇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狼狈。

缘邱敏锐地捕捉到了宁娇娇话语中微微的停顿,再看看对面的北芙,哪里还有什么想不到的。

“他呀,忙得很,毕竟是当了帝君的人,事情多得是。我之前有次为了见他,足足在外面等了三天三夜才让他想起我这号人来。”

一边说着,缘邱还抓了抓自己下巴上的白胡子,颇有一副过来者的派头。

宁娇娇知道这是缘邱在宽慰她,心中感激,对着面前一副老态的姻缘仙君笑了笑。

“缘邱小仙若是有事,就先去忙吧。”

缘邱最讨厌别人说自己老,哪怕他变出了一幅老人家的模样,仍是要旁人称他为“小仙”。

“嘛,我来这儿也不是为了什么急事。”

缘邱果然开心起来,他收齐深沉的模样,笑眯眯地看着面前小花仙,索性调转脚步,走在了她的身侧。

“我们娇娇难得从住处出来一次,不想多逛逛?”

宁娇娇犹豫了一下,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

她出身浮乌山林,生长在九清长河,最是自由爱闹的天性,往日里闷在宫中,也不过是努力想要像那些高高在上的女仙们靠拢。

可就在刚才,就在与北芙短短几秒的对话中,往日里虚假的幻梦忽然被人毫不留情的戳破,龟缩在象牙塔中的宁娇娇忽然了悟。

活泼是粗鲁,文静是怯懦,天真是愚蠢……无论自己做什么,她们都觉得是错的。

并非自己做错了,而是在她们眼中,自己的存在就是个荒诞的谬误。

“我想逛逛。”

一直沉默的小花仙忽然在正殿宫外停下脚步,侧首看向了身旁的缘邱。

“缘邱小仙,你知不知道这九重天上可有什么种着花的地方?”

“那可多了去了——不如你先说说,想看什么花?”

常花。

宁娇娇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毕竟是自己的本体,天然便带着一股亲近之意,可她张了张口,终究没吐出一个字。

常花之所以叫“常花”,就是因为它太过常见,虽然花茎脆弱,极容易因各种原因而死亡,同时又拥有极其强大的生命力。也许在它死时,一阵风吹过、几滴雨落下、亦或是身旁的孩童顺手拾起它扔到了别的地方——常花都能再次焕发生机。

原本宁娇娇爱极了这样的常花,也发自内心的为这样的特性骄傲。

但它太常见了、也太平庸了,在九重天上如此多的奇珍花卉中格格不入……亦如宁娇娇自己一样。

“不用特意看什么花。”宁娇娇答,“随意些,随意什么花都可以——哪怕不是花,只要风景好看——我就想去些没去过的地方。”

“害,那还不容易,我知道一个好地方,你保准喜欢!”

缘邱眼睛一亮,合掌大笑,兴冲冲地拉住宁娇娇上了他那被装饰的花里胡哨的仙舟。

分明神仙都可以缩地成寸,或是直接乘云飞行,偏偏缘邱就是要与众不同,他的仙舟又大又华丽,完全不似别的仙人那样清高素雅,一路上招摇过市,惹眼极了。

不多时,宁娇娇落在了一片星空之下。

与天宫的巍峨庄重不同,这里环境清幽,宁娇娇抬头望天,只觉得天色分外一片雾蓝,里头像是有涓涓细流,时不时的泛着波光。

不像是天空,倒像是一条河流。

缘邱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小花仙,你头顶上的,就是划分了天外天和九重天的月落河。”

宁娇娇瞪大双眼,口中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惊呼,有赶紧压低了声音:“——这就是月落河?!”

别说九重天上了,就连她当初在凡间,亦曾听说过月落河的大名。

有老树精说,清河一滴水,可抵他们这些精怪千年修行,还有虎妖说,若是有幸能从清河中捞出一件宝物——哪怕是一枚石子,也是比得过凡人千军万马的神器。

连狐狸阿姐,也曾对宁娇娇感叹过月落河的浩渺神秘。

“月落河啊,不仅有很多珍宝,还是天上最尊贵的帝君的本源呢。”那时狐狸阿姐抱着那时小小的宁娇娇,“传说中月落河遍地珍宝,同样的,也十分危险,听说啊,只有帝君进入其中,才能免除一切伤害。”

宁娇娇抬起头,头顶上的月落河仍是那般深邃,像是蒙上了一层雾,让人看不真切。

河面泛着的波光,一丝一丝的漾在了宁娇娇的周身,偶尔有几缕划过了她的脸颊,浅淡如冰,偏又带着月色的柔光。

凉薄又温柔。

宁娇娇又想起了离渊。

“真漂亮。”她伸出手,接住了一缕飘荡下来的月色,隐约间觉得自己掌心的皮肤都变成了透明的似的。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挑的地方!”缘邱得意洋洋地挑眉,手掌一翻,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壶酒。

“来来来!此景此情,不喝点酒怎么能行?”

宁娇娇知他是好意陪伴自己,也不拒绝,而是笑着从自己的玉镯里取出了那壶百花酿,同样对着缘邱扬眉。

“酒杯用你的,酒喝我的!”

这表情,总算有点刚入天宫时的洒脱活泼了。

缘邱大笑,半点不与宁娇娇客气,两人喝着酒,谈天说地,缘邱夸赞当年这月落河的清河星屑瑰丽非常,将脚下这片普普通通的九重天荒地都映衬的分外不同,竟是显出了几分高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