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为你而来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 打得雨伞摇摇晃晃,两人的肩头都被雨水沾湿了些。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去哪里避一避?”柳凝提议, “月老庙后院里似是有厢房, 不如就去哪儿?”

“也好。”景溯点了点头。

两人躲在一把油纸伞下,征得了庙里道长的同意后, 便匆匆往后院的厢房里去。两人进屋后,景溯将伞收起, 见柳凝肩头湿了一片, 不由道:“你去换件衣衫?”

“好像也不是湿得太厉害。”柳凝瞧了一眼, “再说, 这里也没什么能换的衣衫啊。”

“柜子里有道服,我瞧着还是挺干净的, 你换上便是,免得着凉。”

她拗不过景溯,便进了内室换上, 一身青蓝色大襟罩在身上,领口缀着素色道纹, 宽袖收祛, 腰间用布带收束, 简朴却也不失温雅。

柳凝一身清凌凌转出来, 景溯眼前一亮, 笑道:“这衣衫还挺衬你的。”

美人不愧为美人, 雪肤玉貌, 便是一身青灰道袍上身,也能穿出清丽脱尘的美感来。

“还差一柄拂尘。”景溯托着下巴,调侃道, “那样便是个如假包换的女道长了。”

“殿下果然又在戏弄我。”

她就知道,他非要她去换道袍,不过是自己想看而已。

“话怎么能这么说,我也是真的关心你。”景溯无辜道,“真是不知好歹。”

“行吧。”柳凝坐下,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既然殿下非要我去当什么道姑,那我就应下,戒断情爱之念,换得个六根清净……贫道遥祝殿下在红尘广厦间,早日另觅佳人,修成正果。”

“胡说八道。”景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出家当女冠,我上哪儿去觅我的佳人?”

“是殿下先戏耍于我的。”

“小气。”

柳凝不禁弯唇,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景溯见她笑意盈盈,眼中带着些许促狭,微怔,随后自己也笑了一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对坐相视,气氛渐渐起了些旖旎。

但很快被打断。

门从外头被“吱呀”一声推开,赵承和从门外踏步进来,身后跟着一群黑衣蒙面的死士,各个手执精锐,剑尖上泛着雪似的寒光。

景溯拉着柳凝的手,慢慢起身,看向赵承和:“六殿下,这是何意?”

“不妨问问你身边的柳小姐。”赵承和笑道。

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眼中浮起一丝嫉恨,也不等柳凝开口,便冷笑一声:“想来柳小姐也说不出口,我便替她说了罢——她出卖了太子殿下您,特意设了一个局,好叫我瓮中捉鳖,今日你孤身前来,也没有侍卫随侍在侧,恐怕也不能像前两次那样有惊无险了。”

景溯看了柳凝一眼,又侧头,目光淡淡落在赵承和身上:“是么。”

他的反应出人意料,瞧上去不显丝毫慌乱,似乎颇为镇定,反倒令赵承和惊了一下,心中有些犹豫起来。

但他很快将这些念头抛去,景溯今日没带随侍的确是事实,孤身一人前来,绝无可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只是强作镇定,唱空城计糊弄人罢了。

然而这样子终究是有些可恨——赵承和虽与景溯无冤无仇,可越看越觉得这两人的表情很有几分相像。

尤其是这种不慌不忙的姿态,总是会将他衬得活像个跳梁小丑。

“上去杀了他。”赵承和抬起手,咬牙下令。

他吩咐的自是身后之人,这些人都是由谢家培养出来的死士,有着以一敌百的能耐,他不信就凭景溯一人,能从这重重包围下逃出去。

然而他抬手施令后,却并没有预想之中的一呼百应。

没有一个人上前,甚至连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赵成和惊愕地回过头,才发现身后原本站着的死士,如今全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每个人喉头上都插着一枚小小的精钢羽箭,还没来得及发声,便见血封喉。

外头雨还下着,血顺着雨水漂开,一抹红触目惊心。

柳凝看到血,微微晃了一下,被景溯搀住,她却摆了摆手,从他怀里站直:“没事……先不要管我。”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赵承和。

不过他看上去似乎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呆呆地愣着,看着满地横尸,声音止不住颤意:“这……这是怎么回事?”

“孤虽说没有带侍卫前来,此处却早就备下了埋伏。”景溯牵着柳凝的手,上前一步,慢条斯理道,“你自以为是瓮中捉鳖的好算计,殊不知孤早就先一步设下陷阱,就等着你跳进来,反捉你入瓮。”

“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赵承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忽然余光捕捉到他身边的柳凝,“是你!是你泄露了机密,你背叛了我们——”

他咬牙切齿,状似癫狂。

柳凝却只是轻飘飘地看着赵承和,凉凉道了一句:“是又怎样?”

“我既没说过忠于你,更不是你什么人,”她说,“谈何‘背叛’?”

赵承和一噎,怒道:“你就不怕顾曦——”

“我们兄妹的事,还轮不到六殿下来操心。”她慢悠悠地一笑,侧过身去,嘲讽道,“六殿下还是先管好自己再说。”

赵承和怒目圆睁,再也不见平日里那温润如玉的模样,他似是想要扑上来掐柳凝,却被先前埋伏在四周的死士制住,绑了起来,封上了嘴,发不出声来。

景溯命人将赵成和带下去,又令剩下的人将一地残尸处理好——这些尸体自然不是随意丢弃,而是保存起来,作为指证谢家的证据之一。

私造兵器、豢养死士,无论哪一条,对于世家来说,都是重罪。

厢房门庭外很快被收拾干净,死士们悉数退了下去,此时这里才真正只剩景溯与柳凝两人。

一只白鸽扑棱棱从窗外飞进来,落在窗框上,羽毛上沾了雨珠,景溯从它足上的解下铜管,取出里面的密信,忍不住露出微笑。

“找到了?”柳凝见他唇边笑意,问。

“嗯。”景溯点头笑道,“这赵承和做事疏漏百出,他带着死士从谢家出来时,果然满是破绽……这回我的人不禁查到了他们暗通消息的几座赌坊,还抓住了赵承和与谢家通信的亲信,这人骨头软得很,还没上刑拷问,便将什么都招了,甚至还将谢家这些年与南陈朝堂往来的交易,也尽数说来出来。”

至此证据确凿,赵承和与谢家,几乎毫无翻身的余地。

景溯看上去甚是高兴,北梁与南陈暗中勾结的势力,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斩断了谢家这条线,回南陈后,便不再有后顾之忧。

“想不到事情竟如此顺利。”柳凝轻轻弯起眉眼,“恭喜殿下。”

“也多亏了你。”景溯说,“若不是你将赵承和的计划透露于我,又怎么会进展得如此之快……我本以为,至少要在北梁再耗上个一年半载,谁知竟就此抓住了他们的破绽,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