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他追来了

她好像认可了顾曦的做法。

柳凝拿着筷子, 夹了一块莲蓬豆腐,细嚼慢咽起来。

顾曦见她终于不再执拗下去,总算开始吃东西, 稍稍松了口气, 唇边露出一丝微笑。

然而柳凝动了两口菜,没吃多少, 又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

“可能是太久没吃东西,我没什么胃口。”柳凝说, “我想饮酒。”

饮酒不是什么大事, 顾曦顺从她的意思, 欲唤下人取酒来, 却又被柳凝止住。

“不必,我房中存了一壶上好的杏花酿, 一直没来得及喝,不如叫人拿过来。”她说,“先前与哥哥多有龃龉, 如今你我言归于好,不如就用它来庆祝一下。”

顾曦点了头, 依她的意思, 叫人取了那壶杏花酿来。

确实是上佳的酒, 启封后淡雅却浓醇的香气飘出来, 柳凝给顾曦倒上一杯, 然后又将自己的杯里添满。

小玉杯里酒液澄澈, 看上去颇为诱人。

柳凝抬起酒杯, 敬了顾曦一杯,他端起酒杯,放在唇边。

顾曦没有一饮而尽, 只是先轻轻抿了一口,然后面色泠泠一变,像是晴日骤雨,瞬间便阴鸷了起来。

酒杯被狠狠地掷在地上,“咣当”一声,酒液横洒四溅。

“你在这酒里,下药了?”

顾曦好像在问柳凝,语气却是确凿十足的肯定,柳凝不知他为何能如此清楚地分辨出来。

但她知道,若不是提了十成十的戒心,防备着她,他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发现这酒里下了迷药。

柳凝见事情败露,微微低头,却也没什么惊惶的表情。

“你叫人拿酒来,我便心中存了警惕,你这些伎俩,糊弄得了他人,又如何能瞒得过我?”顾曦冷笑,“阿凝,我为了你这般退让破例,甚至不惜违背心中所愿——你就这样待我?”

“也罢,看来你是不赞同我的提议。”他冷冷开口,“既然如此,景溯那条命,倒也不必留着。”

顾曦说着站起身,俯视着坐在原位不动的柳凝。

他大概还是小瞧了她,本以为会安分一些,却没想到她依旧不死心。

他打算叫人来,将柳凝带回她的房里,严加看管起来——偏偏起身后,却忽然觉得脑子有些昏沉,提不起力气发声。

竟像是中了迷药一般。

顾曦心中大惊,那杯酒他本就防备着,没有喝下去,按理不该如此。

他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意识却渐渐模糊起来,待得摇晃着倒下,余光瞥见一角的兽首金香炉,才恍若所觉。

她哪里是力气不支绊倒了香炉,分明是故意做戏,将炉盖放回去的时候,趁机将迷香掺在了香里。这书房宽敞,香雾弥漫充盈需要一会儿,她假意顺从他的话,又取来装了迷药的酒水作障眼法,以拖延时间。

好算计。

顾曦虽很快想通,却也无力回天,很快就阖上了眼,沉沉睡去。

柳凝见他无声无息地倒下,终于缓缓舒了口气,紧攥着衣袖的手松开。

她从书案上取了茶盏,起身到香炉前,掀开炉盖,将凉了的茶水倒进去,熄灭了还在燃着的熏香。

酒里她固然下了药,这香炉里,却也以防万一地添上一笔,毕竟事关重大,她不能把筹码只放在一个篮子里。

她绝食自也不是为了什么赌气,只是以苦肉计引顾曦入她的局。

如今成功了,可柳凝低头看着昏迷过去的顾曦,却也很难高兴起来。

不过也没有多少时间供她消磨,柳凝在书房里匆匆转了一圈,很快在博古架上发现一只金樽与众不同。旁的古器珍玩都积了一层灰,唯有这金樽光泽依旧,似是被人经常抚摸把玩一般。

她伸手去拿,那金樽却像是黏在了架子上,取不下来。

柳凝心念一动,试着往边上旋了旋,果然听见“咯吱咯吱”的机括声响起,博古架从两边抽开,中间露出一扇密门,宽度仅容一人通过。

她唇边弯起一抹微笑,走进密门后的暗室里。

……

约摸半柱香后,书房的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男一女。

女子是柳凝,男人则一身玄衣,外罩披风,鎏金面罩遮去半张脸,俨然便是顾曦的模样。

书房院外有顾曦的亲信把守,但兄妹俩是此处的主人,出入自由,自然不会有人阻拦。

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大门,上了顾府马车。

马车疾行起来,柳凝吁了口气,靠在榻垫上,而男人则微微解开身上的斗篷,将脸上的面具摘下。

顾曦已经被她用药迷晕了,现在在她身边的,自然是景溯。

为了瞒过府中顾曦耳目,她让景溯换上了顾曦的衣服,戴上了面具,所幸两人身形体态相近,匆匆一过间,不至于败露了行迹。

“你怎么会知道,密牢在顾曦的书房里?”景溯问。

“我之前曾在他身上,隐约闻到阵荼蘼般的气息,想来是他到密牢时,沾染上了你的衣香。”柳凝说,“再说顾府上下,守卫最森严的就是书房,我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果然找到了密牢的机关。”

“若是没找到,那该怎么办?”

“那就没找到,尽力便是。”柳凝微微一笑,“何况,我相信,就算没有我,殿下恐怕也自有化险为夷的法子。”

景溯却笑着睨了她一眼:“若是你不救我,恐怕真要像你哥哥打算的那样,手脚被废,去当你的禁脔了。”

柳凝瞧了他一眼,没想到那密牢隔音效果如此差,竟叫他听到了。

他自然是在开玩笑,柳凝本欲解释当时只是与顾曦虚与委蛇,但好不容易摆脱了险境,也生出了一丝玩笑的心思,便轻巧地弯起眉眼。

“若我真的答应了哥哥,殿下该怎么办?”她问,“会恨我么?”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你这个人,对于别人的情意都是巴不得往外推的,又怎么可能强行把什么人拘在身边。”景溯说。

他总是这样了解她,一语中的。

“万一呢?这个说不准的。”柳凝微笑。

“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那我还是会恨你的。”景溯忖了忖,说,“可能会恨得想杀掉你……但可能也就是恨一恨,真要杀你,事到临头还是会舍不得。”

“哦,原来殿下对我这么好。”

“你现在才发现么?”景溯说,“孤什么时候薄待过你?”

他以“孤”自称,语气里略带上了一丝不满,不过柳凝知道他不会拿她怎么样,也不怕他,只是盈盈笑开。

“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殿下明明就待我很差。”她说,“总是迫着我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情,殿下怕是都忘了……可惜,我却是一个很记仇很小气的人。”

景溯听她提起从前的事,微怔了怔:“原来,你还记恨着那个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