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梦貘(第2/9页)

叶丽娜听她说了半天,一点一点地明白过来:“哦……你在梦里遇到了个姓莫的美男子,你们两个还恋爱订婚了,但是现在又出现了个第三者,所以你要加紧地睡觉做梦,否则在你梦里的世界中,你的未婚夫莫先生,有被第三者抢走的危险,是吗?”

“没错!”

叶丽娜回想起自己在北京出的那一场大丑,脸红之余,正色说道:“天娇,我活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听说这样的梦。恕我说句迷信的话,你是不是……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邪祟?”

“邪祟?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遇了鬼?”

陆天娇没有恼,蹙着眉毛思索了片刻,最后一摇头:“不会,天下哪有密斯特莫这样又温柔又英俊的鬼?我至多是遇到了个公狐狸精,可密斯特莫即便真是个公狐狸精,我也认了。许书生秀才找母狐狸精,就不许我这个新时代的女学生找公狐狸精吗?没有这个道理!”

叶丽娜看着她那张瘦脸,和那个振振有词的态度,就感觉这人入魔太深,不是自己三言两语能说清醒的了。

自己若是她的家人,也非把她送到医院里瞧瞧不可。

二 美梦

叶丽娜随便找了个托词,告辞逃了。

她不肯施以援手,陆天娇也并没觉出大失望来,横竖天下这帮俗人都是一个嘴脸,她看都懒怠看,更别说指望他们了。

随便在床上拱了个窝,她和衣躺下,拽过棉被兜头一蒙,也不嫌闷气,躲在这一团黑暗中就想再睡。

蒙眬地迷糊了片刻,她眼前缓缓地放了光明,身上的脏衣服也变成了袒胸露背的西式长裙。抬手抚摸着脖子上的一挂珍珠项链,她在自身散放的珠光宝气中一抬头,发觉自己正在一处灯红酒绿的跳舞厅中,而前方有一男一女正搂抱着跳舞。

男子高大英俊,正是她心心念念的莫先生;至于女子,更不必提,自然就是她恨之入骨的第三者。

“好哇!”她气得眼中冒火,心想自己只清醒了小半天,就被那个贱人钻了空子。

大踏步地走上前去,她抬起双臂在那两人中间一劈:“好大的胆!密斯特莫已经是我的未婚夫了,你还这样不要脸地来勾搭他?”

贱人女士受了她的辱骂,不肯示弱,当场回骂起来,于是陆天娇一手抓着莫先生的衣袖,一手向前指指戳戳,把她从家里姨娘那儿学来的手段一一使了出来,直骂得那贱人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她既是这样的勇武,自然大胜。

可那贱人居然颇有势力,跳舞厅内灯光一暗,周遭的华丽景象转成了阴暗破烂的布景,仿佛是那贱人派出杀手来追杀了她和莫先生,两人是慌慌张张逃到这破烂地方来的。

莫先生身上的西装革履也变成了猎装马靴,头上歪戴着一顶花格子呢鸭舌帽,帽子下面露出乌黑的短发,瞧着真是又摩登又俏皮。

一柄飞刀从后方飞过来,莫先生只将头一歪,便躲了过去。随即侧身向旁又是一躲,莫先生用两根手指夹住了第二柄飞刀,夹住了还不算,他把夹刀之手向后一甩,后方响起了杀猪样的惨叫,正是一名杀手被他一飞刀扎死了。

陆天娇看了他这般身手,佩服得五体投地,而莫先生将她往怀里一扯,拦腰抱起来撒腿就跑,跑着跑着纵身一跃,一大步跃出了十几米。

陆天娇轻飘飘地揽住他的脖子,柔声问道:“原来你还会轻功?”

莫先生垂眼向她微微一笑,线条刚毅的嘴唇中吐出一句英文:“Of course!”

这时,场景又变换了。

两人处在海边,海风习习,陆天娇穿着一袭白纱裙子,莫先生穿着西式短裤和白衬衫,头上戴着一顶巴拿马草帽。

两人相对而立,莫先生握住她的双手,含情脉脉地说道:“娇娇,你是我春夜的月,夏日的风,你是我的百花,是我的蜜糖。我真愿时间停在此时此刻,你我二人永远走在这海滩上。”

陆天娇感动得热泪盈眶:“密斯特莫,你的语言真美,令我的心都要融化了,我——”

话没说完,世界忽然天崩地裂。

她身不由己地摇晃起来,猛地睁开眼睛,她看见了她父亲的老脸。

她父亲是个下了台的将军,但是家里人不忘他的旧身份,还尊他一声大人。

陆大人对儿女素来比较淡漠,主要的精神都放在了娶姨太太这桩事业上,这么淡漠的一个父亲,如今都亲自出马了,可见他对陆天娇是何等的重视。

陆天娇刚要喊爸,可随即一阵干呕,发现自己的嘴被堵上了,手脚也被捆上了,三个老妈子合力抬着自己,正是要趁着夜色往外走。

使尽浑身力气扭出十八道弯,她红着眼睛对她父亲呜呜地叫,陆大人一边跟着她们疾行,一边说道:“孩子,你不要闹!我这是送你去医院瞧病,又不是送你去鬼门关。等瞧好了,再接你回来。”

陆天娇也看出这是要送自己去医院了,但父亲平时从没这么关心过家中儿女,如今忽然成了个慈父,这就有异。

脑筋飞速转动起来,她想这家里和自己有仇的人,也有好几个,如今自己病怏怏的不出门,又落了个疯子的名声,那帮仇人定然趁机撺掇了父亲,要趁机治死自己。

真要到了医院,还不是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谁又知道那医生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么一想,她心中涌上一股子火气,反倒不扭不闹了。服服帖帖地由着老妈子把自己塞进汽车,她对着她父亲只是流泪。

陆大人见了,心里也有些难受,站在汽车外面说道:“孩子,只怪你娘死得早,没人管教你。你也不要哭,等医生把你这毛病治好了,家里还接你回来。”

陆天娇不出声,呼呼地喘息。

负责送她就医的陆府管家和一个老妈子也上了汽车,汽车便往医院驶去。

陆天娇看着这出行的阵容,一个真正的亲人都没有,心里越发明镜,确定这是家里有人趁机要害自己了。

陆家怕陆天娇狂呼乱叫得丢人,所以选在夜里出发。汽车开出了片刻,陆天娇忽然喘了起来。老妈子连忙给她摩挲心口拍后背,看她依旧是喘不过气,便把她口中的布团取了出来:“三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陆天娇张大嘴巴伸出舌头,直着眼睛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珠子都红了。老妈子吓得向前去问管家:“您瞧三小姐这个样儿,怕是不好啊!”

管家回头去看,就觉眼前一黑,正是被陆天娇迎头撞了个半昏。原来陆天娇不知何时,已经偷偷蹭开了手脚上的绳子,凭着她脑袋够硬,她先撞晕了管家,然后一手抓挠身边的老妈子,一手厮打前方的汽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