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婚仪 她可是圣上的侄媳呀。

五月将至, 东宫的婚仪一日日接近,礼部与宗正寺越来越忙碌,而西北边疆却传来新的消息。

据驻防甘州的刘济平将军送回的奏疏称, 已经平静了一年有余的北戎人近来又悄悄集结了几支部落的青壮男子, 隔一两日便打马从几个村镇外经过,颇有蠢蠢欲动的意味。

若是从前, 这样的消息还不至于直接送达天听, 即便报往长安,也多不会引起注意。毕竟北戎人生在苦寒之地,每年的抢掠都是为了生计,很少造成大的动乱。

只是如今的皇帝萧恪之与甘州军关系匪浅,这才让众人对甘州的事关心起来。

有几人主张立刻令甘州军进入备战状态, 必要时, 甚至可以主动出击,抢占先机。

也有不少朝臣都以为, 面对北戎强壮的骑兵, 不能掉以轻心。如今的甘州军与一年前的已然不同,有整整四万人都被萧恪之留在京畿附近各处驻防,留在甘州的不过八万人, 能否像过去一样在边境铸起铜墙铁壁, 还未可知。一旦真正动武,京畿驻防的四万人恐怕还要调集过去。

而主战的几人却说, 如今大凉境内平稳安定,短时间里不会出现大变故,那四万人本就是从甘州调回来的,若再调走,也是情理之中。

如此, 双方一连商议多日,始终未有定论。

萧恪之不置可否,只派人往西北传信,令刘济平暂时按兵不动,但若对方挑衅,不必再请示朝廷,即刻发兵。

他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西北的八万人会无法应付强悍的北戎骑兵。

朝臣们见状,明白皇帝心中应当已有成算,便逐渐不再多言。

如今齐家已彻底收敛锋芒,朝中的官员们又经过了几番整顿,大部分都不敢再存太多私心,议事时,也多是从大局考虑,鲜少再有结党牟利的行径,更没有人敢看轻天子的权威。

归真观中,楚宁依旧隔一两日便能见到萧恪之。

起初,她听说西北的事时,还有几分担心,可见他始终平静如常,眉宇间没有半点忧愁,便也渐渐放下心来了。

天气越发热,池塘里的绿波间逐渐长出一朵朵袅娜幽雅的芙蕖,或含苞待放,或娇艳欲滴,一支支亭亭而立,迎风飘摇,清冷的霜白上染一层浅粉,在炎炎的日光下平添一丝清凉惬意。

午后,楚宁带着翠荷两个一同搬了两张榻,坐在临湖殿旁的阴凉处,一面赏荷,一面烹茶。

正觉惬意悠然,翠荷却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朝不远处回廊的方向示意。

“娘子,你瞧……”

楚宁才将才煮好的茶汤分入两只杯中,闻言抬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正看到萧煜独自立在回廊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处。

他身上穿的依旧是红衫单衣,皮带金钩,却好似比从前清瘦了些,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在太极宫里便露出阴郁的神色,远远看去,让人不敢靠近。

“娘子,咱们要不要离开这儿?”翠荷对萧煜到底还有些惧怕,一见他在附近,便下意识紧张。

楚宁与他远远的对视片刻,默默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摇头道:“不必,这儿是太极宫,不是东宫。”说着,又饮一口茶,“况且,附近也有许多往来的宫人,他不会做什么。”

他这人最在乎面子和名声,又兼婚期将至,绝不会在这时候出什么岔子。

翠荷闻言,快速朝两边看了看,果然见路上有好几个宫人经过,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到底有人已留意到萧煜的存在,时不时朝这儿看来,让人不由忐忑。

好在楚宁十分镇定,一丝不苟地品茶、赏荷,再没有给萧煜半个眼神,这才让她也慢慢放松下来。

萧煜也果然如楚宁所料,只在回廊边站了片刻,便阴沉着脸转身离去了。

他今日来这儿,不过是偶然。

在翰林院交代完公务后,他心中想着将至的婚仪,经过后苑的虔化门时,鬼使神差地便转了方向,寻着道往归真观的方向去了。

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想做什么,若当真到了归真观外,恐怕也不会进去。

可在临湖殿外的荷塘边,他却一下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就在树荫下,穿着道袍,戴着黄冠,微笑着同侍女烹茶说话。与过去在东宫时相比,这副打扮实在太过素净了,可不知怎的,她看起来却比过去更灵动、更放松,好像卸下了负担一般。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说不清的不悦,好像感到她离开东宫后,却过得比从前好了。

难道对她来说,困在道观里单调乏味的生活,竟比过去在东宫的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更好吗?

他不信,再过不久,他要向她证明,她是错的。

……

数日后便是五月初二,太子萧煜与赵玉娥的婚仪之日。

前一夜,萧恪之依旧留在归真观中,天还未亮时,起身离开。

天空中一弯弦月已黯淡无光,天际处的晨曦正逐渐晕染开来,将几分暑气也带往大地。

院门边,他高大的身影停下啊,回转过来,在楚宁披散下来如瀑布般的长发边落下温柔的亲吻。

“夜里朕会回来。”

楚宁立在门边,仰头望着他明亮的双眼,轻轻点头:“我等着陛下。”

数日前,萧恪之就已下旨,今日太子婚仪,辍朝一日。

是以衙署中空荡荡的,从东宫到太极宫,乃至长安城中的贵人们,都早早准备着,先在太极宫中侍立,等太子拜过皇帝与太后,便随之前往赵氏宅邸行亲迎礼。

已是傍晚,日光黯淡,四下点起火烛,将宽阔的街道与敞开的门廊照得亮如白昼。

萧煜服衮冕,着玄衣纁裳,在众人的注视下,被礼官引着翻身下马,来到赵氏宅邸门外。

这不是他第一次成婚了,他面上虽带着温和的笑意,可心中却没有半点欣喜的情绪,脑中的弦更是紧紧绷着,令他感到疲惫又煎熬,只能不断在心中暗示自己,过了今日,便要离开长安,到那时一切便都有转机了。

门中等候的主人已经赶紧迎上来,请他入内。

赵玉娥父亲已故,兄长赵伦也借故留在播州并未归来,是以今日充当主人的,是赵氏族中与这兄妹两个关系稍近的堂叔。

萧煜回过神来,接过掌畜者递来的大雁,在众人的簇拥下踏进门中,北面跪奠雁后,往东房的方向行去。

东房,赵玉娥等候已久。

她身上是太子妃才能穿戴的褕翟花钗,面上亦妆容浓艳,在烛光的映照下格外耀眼。远远的见到太子过来,她挺直腰背,露出一抹既心满意足,又野心勃勃的笑容。

她如今是长安城里除了太后以外,地位最高的女人了,往后,她还要更多。

礼乐声中,萧煜来到阶下,冲她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