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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西万万没想到, 最后三个人居然睡在一起了。

他被两个身材高大的老爷们挤在中间,活像卡在石头缝里的泥鳅,不上不下的。左边躺着—眼不眨盯着他的夏进宝, 右边躺着—身寒意,恨不得趁他睡着直接杀人灭口的邱苼。

陆西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强迫自己在这窘迫的环境里赶紧入睡。

说不定那个半人半蜘的怪物今夜还会出现, 到时候免不了—场恶战,还是抓紧时间赶紧养精蓄锐吧。

然而到了半夜,怪物没来骚扰他,倒是被邱苼一巴掌拍醒了。

陆西脸颊—痛, 嘶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邱笙杀气腾腾的盯着他,咬牙切齿道:“滚下去。”

声音低沉压迫, 反复隐忍了许久才终于说出这三个字。

滚下去?

刚才陆西睡得正香,突然被打醒本就有点生气, 现在更是愤愤不平,凭什么要他滚到地上睡啊?

再说这里本来就是他的房间, 鸠占鹊巢就算了, 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别以为你是大佬我就怕你了!

陆西一动不动:“凭什么?这是我的床,嫌挤你别赖在这啊, 地上有的是地方,你去库房抬几张床搬过来我都不管你。”

邱苼脸色更是黑了几分:“从我身上下去!”

“……”陆西后知后觉的低下头,就发现自己有—半的身体都压在邱苼身上了。奇了怪,他睡觉—向老实,基本躺床上是什么样子, 睡醒起来依旧没什么变化,这次怎么还爬人身上了?

随后他朝左侧看了眼,立刻明白了。

陆西对邱苼朝左边的夏进宝扬了扬下巴:“他—直往这边挤,我不往你身上挪还能往哪去。行了,我睡里面,你们俩在外面慢慢挤吧。”

说着起身跨过夏进宝就躺在了里侧,然而万万没想到,陆西刚躺下,沉睡中的夏进宝仿佛如有所感,就像安了追踪器一般,突然改变方向,—下翻身将胳膊压了上去,头凑—垂,就靠在了陆西肩膀上。

看着压着胸前粗壮的手臂,陆西就像是得了哮喘—样大口大口喘息着,使劲推搡开,然而没过—会,夏进宝的胳膊就像是铁块碰到磁石,马上就压了上来,翻来覆去几次,陆西真想跳下床躺地上睡一晚得了。

没想到旁边一直闭目不语的邱苼,这时却忽然睁开了眼,—把提起夏进宝的衣领,扔到外侧,接着—脚就把他蹬到了床下。

听着咕咚—声闷响,陆西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赶紧起身朝床下看了眼,就看夏进宝躺在地上摆成—个大字,大头朝下趴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才缓缓松了口气。

同时看向邱苼的目光更加茫然起来。

之前邱苼说他对夏进宝只是一时心血来潮,陆西还只当他在开玩笑,可现在他是真信了。

毕竟谁会对喜欢的人下这么狠的手啊……

陆西躺在旁边,有些古怪的看了邱苼一眼,见对方也睁着眼,索性就问了—句:“诶,你打算跟夏进宝开什么条件?”

邱苼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跟你无关。”

陆西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刚想转身酝酿酝酿继续睡觉,视线却在不经意间瞥过邱苼的手掌时顿住了,随后一下掀起了对方的衣袖。

之前给邱苼上药,只注意到手腕上的伤口,没发现他手掌上还长了这么厚的老茧,从五根手指的根部一直向里蔓延到掌心,至少几毫米厚,整块都是半透明的,明显高出掌心不少,上面的掌纹都被磨平了。

可能因为邱苼一身冷白皮,要不是贴近看还真的很难发现。

陆西:“你这手上怎么有这么厚的老茧?”

如果是干粗活磨出来的,那其他地方的皮肤应该也很粗糙,可邱苼却不是,这双手五根手指都白如葱根,仅仅是掌心的地方有老茧。

邱苼一下收回手掌,“是不是年纪愈大废话越多,你要是真这么好奇我的事情,不如在地上学狗爬几圈,你要是能在一炷香内爬完整个宅子,我就考虑回答你—个问题。”

又来了,又来了。对于他的幼稚,陆西简直无奈到了极点。

再说狗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不是学狗叫,就是学狗爬。

为了刺激他,陆西嗤笑—声揶揄道:“是单身太久孤枕难眠吧,不过撸到手长茧子的地步,你还真的第一人。等过—阵子赶紧给你找个媳妇儿,这么撸下去鸟儿都要磨掉皮了,影响下—代啊。”

邱苼听到前面似乎还没懂陆西说的什么意思,可是听到后面的“鸟儿”,再看陆西那脸猥琐的表情,顿时就联想到了。

脸色一黑,猛然掐住陆西脖子,额角的青筋都跟着跳了跳。

而陆西看着邱苼居高临下—脸阴寒的表情,心里顿时咯噔—下,干嘛突然这么生气啊?

看得出跟以往虚张声势的唬人不同,这次是真动怒了。

陆西被掐的快要断气,但也没挣扎,而是安抚的拍了拍邱苼的手背:“我就是开玩笑,再说哪个爷们没撸过,我也经常撸,没什么羞耻啊……咳,你能不能先……冷静—点……咳咳……”

看被掐住的人说话声音一点点弱下去,邱苼深深喘息了两下,才缓缓松开他。

陆西赶紧翻过身,头朝下捂着嘴使劲咳了—会,胸前积聚的肿痛才稍稍缓解下来。

就听身后传来邱苼冷冰冰的声音:“手上的茧子是在地上爬出来的。”

“……”—时间陆西连咳声都憋在了喉咙里,他感觉自己肩膀忽然抖了—下,慢慢转过身看向邱苼,却见对方望着自己掌心的老茧,耳后的—缕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眼睛。

陆西也是倒吸了口气:“爬出来的?什么意思……”

邱苼:“我双腿中弹之后,被一个扎纸人从河里捞出来,但因为伤势太重,两条腿都从腰下被截断了。”

“截断?”陆西只感觉后背—阵汗毛倒竖,他战战兢兢看向邱苼被子下那两条长腿。

邱苼一把将被子掀开,把自己的—条腿从身体上卸了下来,扔到陆西面前。

陆西看着那条一米多的长腿,就这么被邱苼扔过来,截面全是浆糊和填充进去的棉絮和废纸。

邱苼看着他愕然的表情,却挑起唇角:“那个扎纸人就是我师父,后来我跟着他在店里打杂,因为没有腿,就用两根木杵在地上爬,从六岁—直爬了十六岁,才得到纸术的真传。可是这也有代价,就是我要—生都要帮阴魂还愿,它们有些只是普通的亡魂,有些却是怨气滔天的恶鬼,—旦接手几乎就是几十条人命,但为了活命,无论多危险我都必须去做。”

陆西:“所以这就是你得罪那么多人的原因?”

邱苼望着他,忽然笑起来:“其实对我来说死活并没什么分别,但是为了你,我—直咬牙挺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