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往事(二更)(第2/3页)

而他,无门无势,却幸运地留在了长安。从长安县一个小小的县丞一路升迁,到如今以二十四岁之龄坐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可谓前无古人。

没想到竟然是太后娘娘的安排……

窦青苔猜出他的想法,忙道:“魏少卿别误会,娘娘只是念你年幼,不忍你千里奔袭,这才随口提了一句,多余的一概没做,这些年更是理都没理。你能有今日,皆是你自己挣来的。”

魏禹摇头笑笑。

就算窦青苔不这般强调,他也不会觉得伤自尊。

不可否认,正是当年太后“随口”提的那一句,成为他青云直上的敲门砖。

魏禹撩起衣袍,朝着慈恩殿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

他幼年丧母,生父寡恩,继母不慈,自小养在外祖家,受尽欺凌,可谓极其不幸。

同时,又总能遇到一些幸事。

比如,猪舍隔壁的村学夫子留给他的书;比如,十岁那年在十步局中结识柴氏姐弟;再比如,太后娘娘的顾念……

就是这些星星点点的幸运,成为他灰暗人生中的指路明灯,让他不甘于平凡,又心怀感恩,见识过生活的恶,还愿意带给别人善。

窦青苔轻叹:“好孩子,快起来罢,太后娘娘不争这个。”

魏禹极力克制着,喉头发哽。

窦青苔笑笑,极力调节气氛,“十来年不见,没想到魏少卿同小王爷还能有这样的缘分,你是不知道,娘娘听说小王爷要‘娶’的是你,笑了好半晌呢!”

魏禹一怔,“娘娘她可知道……”

“知道什么?你早就猜出当年那个孩子就是咱们小王爷吗?”

不,他想问的是,太后娘娘知不知道他和李玺的婚约是假的。

然而,窦青苔把话岔开了。

魏禹心领神会,也不再多说,转而笑道:“也不是太早,前不久才确定。”

就是两个人在客栈里同床共枕的那晚。

“确定什么?你是不是在跟窦姑姑说我的坏话?”

李玺突然从背后蹿出来,指间转着小木棍,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魏禹弯了弯唇,“说你什么坏话?我怎么不知道王爷还有坏话可说?”

啧!

这话说的,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的小福王大度地把小棍搭到他肩上,“得咧,看在你这么有眼光的份上,今日就留在长乐宫吃午膳吧!”

魏禹笑着执起手,“谢王爷。”

“不谢不谢。”小福王煞有介事地摆摆手。

反正也是祖母要留你的,我想赶你走祖母都不同意。

魏禹眼底伤感尽褪,漫上浓浓的笑意。

每每看到小福王鲜活的模样,就算有天大的心事都散了。

长乐宫设有小厨房,厨娘手艺极好。今日太后高兴,特意让她多做了几个菜,一家人围着席子坐了,一人一方小食案。

宫中礼仪,皆是跪坐在食案旁用餐。

李玺从小就不老实,又娇气,跪不了一会儿就要左扭右扭,每次李鸿看到就想揍他。

后来李玺干脆破罐子破摔,改成盘腿坐。李鸿想管,太后不让,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太后坐于上首,李鸿居次,李玺和魏禹挨着。

魏禹是臣子,本不该与李玺并坐,太后却说:“一家人,不讲究那些虚礼。”

这句“一家人”差点把李鸿噎住,顿时觉得眼前的饭菜都不香了。

李玺没心没肺地吃着他心爱的炸小鱼。

厨娘知道他的口味,每次他来了都做这道菜,往常时候都会把鱼刺剔掉,再裹了面炸,这次却没剔。

李玺一口咬下去,差点扎到。

扎到也要吃。

只要是喜欢的东西,小王爷都会无比宽容。

人也一样。

第二口,又被扎到了。

吸了吸气,继续吃。

其实刺很小,炸得酥软,伤不到人,只是小金虫自小娇气惯了,才会连这么软的小刺都受不住。

就这么一边被扎一边吸气一边吃,也不知道自己挑一挑。倒也不是不会,就是没耐心。

李鸿瞅了眼长乐宫的宫人,老大不满。

眼睁睁看着主子被扎,也不知道上来伺候,平日里对待太后也是这般不尽心吗?

要面子的圣人憋着没吭声。

毕竟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打自己的脸。

而那个“外人”,正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案上的鱼一条条剔了刺,在碟中码好,又在温酒的小炉子上烤热,悄悄地推给李玺。

李玺看到腿边的碟子,第一反应是不吃。

万一他吃了,登徒子再误会他答应和好了怎么办?

于是扭开脸,不去看。

然而,那盘酥脆整齐的小鱼肉就像长出了无数双小手,朝他招啊招。

仿佛在说:“来呀~吃我呀~顺便把剔刺的人也吃了吧~”

吃就吃!

小金虫可坏了,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明明吃了人家的鱼,还坏心眼地用茄子条来报复人家。

魏禹讨厌吃茄子,在动物园烤肉的那天李玺就发现了。

他喜欢吃三分肥七分瘦的羊肉串,用红柳枝串的,吃到的时候嘴角会勾起来,眼睛也会微微眯着。

接过胡娇递给他的茄子之后,虽然也会礼貌地吃干净,却会抿着嘴,眉心皱起一道非常非常浅的纹纹。

谁让魏少卿长了一张极好看的脸呢,小王爷也就多看了两眼,而已。

李玺故意把茄子条换给魏禹,如愿看到了他皱着眉心啃茄子的模样,窃窃地笑。

魏禹皱着眉,低垂的眼中却藏着无法言说的宠溺。

两个人你来我往,无声打闹,仿佛竖起一道彩色的屏障,把旁人隔绝在外。屏障内春光烂漫,春心荡漾。

李鸿咳嗽了一声。

没有用。

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李玺终于注意到了,非常孝顺地把自己桌上的汤送给他,“伯父,您喝口汤,润润喉咙。”

李鸿终于感到一丝丝安慰,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

呵,菠菜蛋花汤。

那小子最不喜欢的一种。

大业皇帝几近心梗。

饭后,李鸿心事重重地对太后说:“母亲,我觉得不对劲。”

太后晃了晃香浓的茶汤,不甚在意道:“你一个大男人,能瞧出什么不对劲?”

“就因为我是男人,才觉得那俩小子过于腻歪了。”

太后扑哧一笑,“你老了,不懂人家小孩子之间的玩法。”

李鸿皱眉,“儿子老了吗?”

“人没老,心老了。”太后嫌弃地摆摆手,“快去处理政事罢。”

“母亲,我突然觉得这桩婚事——”

太后幽幽插口:“说起来,圣人近来也该多往后宫走走,既然老大老二都不行,就赶紧养个老四老五出来,六七八十也不嫌多。”

“母亲,前面还有事,儿子先走了。”李鸿二话不说,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