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三合一(第3/4页)

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这就是她的命,即便她不想认,却也没办法挣脱。

看着王老夫人那张刻薄面容上露出的喜悦笑容,王方氏眼中仅剩的那一点点微光,离大厅越来越近,便越黯淡,只差一点点,便要完全熄灭。

王老夫人婆媳二人哪里会考虑王方氏的想法,正做梦想着家族荣耀加身的美事呢。然后,兴高采烈等着接赏赐的婆媳俩就被刺史夫人派来的嬷嬷一顿骂,“黑心肝的老东西,尽出些什么馊主意?以为你逼着儿媳妇守寡是什么大好事不成,还想要贞节牌坊?做梦!陛下说了,朝廷不愿让寡妇守节,寡妇有意再嫁者,婆家不许恶意阻拦!”

谋划了这么久的熟鸭子竟然就这么飞了,王老夫人一时间都傻了,话都说不圆,“这……”

“这什么这?我们夫人这回可要被你连累死了!大人也被朝中的胡阁老一顿骂,据说嘉国公也在朝中据理力争,反驳了大人为你家请赐贞节牌坊的折子。一口气替我们大人得罪这么多人,老夫人你可真是好本事!”

王老夫人在家里说一不二,蛮横无理又霸道,但在刺史夫人派来的嬷嬷面前却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阁老什么的她这个老家伙也不懂,但嘉国公谁不知道?哪家地里没种点红薯呢?这可都是那位嘉国公的功劳!

听说自己得罪了这么个大人物,王老夫人哪里还能稳得住,当即转身拿着手中的拐杖就往王方氏身上敲,嘴里还厉声咒骂道:“我打死你个丧门星!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破落户,克夫克子的丧门星!留你在府上白吃白喝这么多年有什么用,尽浪费我的粮食了,还不若当年便让你跟着我儿去了!”

那嬷嬷听不得这话,对王老夫人这做派也十分看不上眼,嗤笑一声嘲讽道:“得了,有你这么个刻薄祖宗在,天大的福气你们王家也接不住。凡事人在做,天在看,这怕就是你刻薄人的报应,可积点德吧!陛下说了,朝廷律法,寡妇可以再嫁,也可自立为女户,自己当家做主,真以为人家嫁进你们家,就成了你手里的狗,任由你打杀了?”

任意打杀良家子,那可是要抵命的。

王方氏虽然被刻薄婆母一顿毒打,但眼中却又浮现出细微的亮光。和离?女户?

王老夫人被刺史夫人派来的嬷嬷指着鼻子一顿骂,心中窝火,僵硬着脸送客,“有劳嬷嬷走一趟,我们王家的家务事,就不需要嬷嬷多嘴了!”

“你们家这点破事儿,岐州城谁不知道。真以为有块遮羞布放在前头,别人就不知道了?”

嬷嬷临走前还啐了王老夫人一口,十分看不上这个刻薄老太太。

王老夫人差点被这嬷嬷气得当场去世,不过祸害遗千年,她还是顽强地撑了下来,又将气撒在王方氏身上,“没用的东西,还不去樁米!”

樁米是个苦差事,昼夜不停,伤身又伤神,王方氏自打嫁进王家后,从丈夫下葬后便被王老夫人赶去一间偏僻的杂院,让她日夜樁米。以王家的家底,根本就用不着儿媳妇做这样的累活,不过是王老夫人故意磋磨人罢了。

王方氏能坚持到现在,也让知道内情的人十分惊叹。

殊不知,王方氏也是憋着一口气,要和王老夫人比命长。

不过,听了嬷嬷这番话后,王方氏又有了新目标。

她本就是意志极为坚定之人,王老夫人磋磨了她五十年都不曾将她击垮,如今她找到了新的目标,自然也有办法做到。

王方氏在王家虽然是备受折磨的存在,但几十年下来,也经营下了自己的人脉。让旁人替她出生入死当然做不到,但是帮她传个口信,放她去角门见见亲人还是可行的。

王方氏这时候倒有些庆幸,她那个眼里只有银钱和面子的亲爹已经去世,现在方家当家做主的是她大哥,虽然同样爱财,对她倒也有一两分维护之意。

王方氏便是利用了这一点,说动了她大哥为她出头。

两个月后,方家大哥带着状师将王家给告了,那状师文采了得,将王方氏在王家所受的罪写得异常生动,简直如同众人亲身经历了这样的苦难一般,见者伤心闻者落泪,状师将这诉状念完,围在外头看热闹的百姓便开始抹眼泪,一边哭一边骂王老夫人,“这老夫人可真不是个东西!”

“就是,天底下磋磨儿媳妇的婆婆加起来都没她一般刻薄毒辣!”

王老夫人哪层听过这般直白的侮辱,先前被刺史夫人派来的嬷嬷指着鼻子骂,那是因为有刺史夫人在背后撑腰,她不能说什么,但眼下在外头那帮对她指指点点的该死的百姓,又算些什么东西,平时连王家大门都进不去的东西,哪有资格非议他们王家?

王老夫人下意识地想要拿王方氏撒火,拐杖都伸了一半了,突然想起来这是在公堂之上,又生生忍下了自己的脾气,也开始抹着眼泪喊冤,“大人,民妇冤枉啊!大家都知道,当年民妇为长子聘方氏女为妻,却不料这方氏女是个命硬的,进门当天,民妇的长子便一命呜呼了。即便如此,民妇还是好吃好喝地养了她五十年,刻薄她的事,又从何说起呢?”

王老夫人说完,四下看了一圈,满脸凄怆反问众人,“试问,若是你们的儿子成婚当晚便去了,你们能像我一般,好吃好喝供养儿媳妇五十年吗?”

王老夫人虽然面相刻薄,但一个年过八旬的老太太,当堂大哭,又有丧子的惨事,众人心中的天平又隐隐向王老夫人那边倾斜了一点,将矛头指向了王方氏,“老夫人也没错,要是我儿子娶了个丧门星,我早就把她赶出去了,哪还能让她在家浪费粮食?”

王方氏平静的脸上毫无波澜,只淡淡看了正在唱大戏的婆婆,稍微偏了偏身子,便露出一双骨节粗大,历经磨难的手来。

方家大哥也是个机灵的,同样大哭,“你说的真是比唱的还好听,大家看看我妹妹这双手,是你口中的,养尊处优吃白饭的手吗?”

众人的眼神顿时齐刷刷地落在王方氏那双比常年干农活的妇人还要粗粝许多的手上,再往王老夫人和同来的二儿媳手上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家老二见势不妙,当即开口忏悔,“母亲年事已高,大哥英年早逝,我虽是王家当家人,却不好关心寡嫂,定是我这婆娘被下人蒙蔽,不守规矩,克扣了大嫂,让大嫂受此委屈,日后我还有何等颜面去见我大哥?”

王方氏的嘴角掀出一道嘲讽的笑意,在公堂上第一次开口,却毫不留情地扒下了王家老二的皮,“你们王家的男人真是一脉相承的卑劣无耻又懦弱,犯了事就躲在女人身后,嫁进你们王家的女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