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

从草垛上下来后,二人一起回到阿秀家中用早饭,李氏与常春早备好豆粥小菜包子等,虽然相较长乐苑简单,但因新米清香,食来颇有滋味,宇文泓连用了好几碗,萧观音也将一碗豆粥饮到见底,如此用罢早饭,本将要走时,却又因阿秀再三挽留,又在村中逗留了一上午,午后膳毕方才返程。

将返程时,常春夫妇摘送了许多秋蔬请他们带走,阿秀也很是恋恋不舍,央他们冬日再来玩,只少年阿和,虽已病愈,但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全程不发一语,只是默默地跟站在家人身后,目送他们离开。

从京郊阿秀家,回到京中雍王府时,时近申初,萧观音与宇文泓一踏入长乐苑中,就见坐在廊下的九弟宇文淳,“唰”地一下站起身来,边朝他们冲奔过来,边笑容灿烂地嚷道:“嫂嫂你回来啦!”

宇文泓在宇文淳将奔近时,伸出手臂,一把按住他往萧观音怀中冲扑的势头,宇文淳因此刹停脚步,仰面笑嘻嘻地望着萧观音道:“嫂嫂我等你好久了,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回去练剑了。”

萧观音笑问:“等我做什么?”

宇文淳答道:“嫂嫂上次给我的乌梅丸糖没有了,我想来问嫂嫂还有没有了?”

萧观音讶然道:“前几日不是刚给过你一包吗?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她抬指轻刮了下宇文淳的鼻尖,柔声嗔道,“慢些吃啊,小心把牙吃坏了。”

“不是吃光的”,宇文淳摇摇头道,“我上午吃糖时,跟父王分享了一颗,父王好像很喜欢的样子,还问我糖是哪里来的,最后把我那包糖都拿走了,不肯还我,我一颗都没有了,只好再来问嫂嫂要了。”

他拉着萧观音的手央道:“嫂嫂嫂嫂,再给我一些吧。”

宇文泓在旁看九弟这般黏糊糊的样子,忍不住微皱眉头,要将他的手拉开时,萧观音却牵着九弟的手往室内走,边走边笑对他道:“我这里还有一些,都给了你吧,夫君他嫌甜不吃的。”

“二哥呆呆”,被牵着的九弟,回头朝他做鬼脸道,“有好东西都不知道吃~”

宇文泓心道这酸死人的鬼东西,舌头有问题的人,才会喜欢吃,嗯,父王上年纪了,味觉大概也开始出问题了……

他这般边默默想着,边背手跟在后面走时,目光渐落盯在萧观音牵九弟的手上,心想,萧观音好像还没怎么主动牵他手过呢……

……今夜想怎么牵就怎么牵……在榻上牵……十指相扣地压在褥上牵……

宇文泓这么一想,不仅心头暖热,身子好像也跟着热了起来,他强抑着心中的小躁动,闷声不响地跟走入室,看九弟得了乌梅丸糖后,立马拿起一颗扔到嘴里,边含边问萧观音道:“嫂嫂怎么能将乌梅丸糖做的这么好吃啊?别人做的,都比不了嫂嫂的。”

萧观音含笑道:“我是小时候看母亲做过,照她的法子试做的。”

“母亲”二字,似牵起了宇文淳的心绪,成日无忧无虑的九公子,闻言笑意渐淡,璨凉的眸光也稍暗了些,喃喃轻道,“不知道我娘还在世的话,会不会做糖给我吃……”

萧观音见状自然怜惜,将自幼失母的宇文淳,拥在怀中安慰道:“一定会的。”

宇文淳依在嫂嫂怀中低道:“我娘在生我没多久就病逝了,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

萧观音正要再安慰几句,却听宇文泓忽地嚷了一声,“父王那里有画像的,去找了看看就知道了。”

自小备受父王疼爱的宇文淳,还从没听父王提过这事,怔怔地从萧观音怀中抬起头来,半信半疑地看向他的二哥道:“……真的吗?”

扯起谎来、面色不改的宇文泓,一脸正经地点点头道:“是真的。”

宇文淳站定想了想,终倒向了他愿意相信的那一方,抓了乌梅糖包,急急地跑出长乐苑、找画像去了,宇文泓成功打发走了这个牵他娘子手、依他娘子怀的混小子,心里终于舒坦一些,再看向他的娘子萧观音,忽地不想熬等到晚上,现在就有点想牵她手了。

其实,早不是第一次牵了,以前并非故意时,因种种原因,牵过多次,抱过多次,算是有过不少亲密接触,可从前不管怎么接触,好像都能心平无波,就算看到萧观音沐浴也能淡定如常,而近来,特别是明了自己有点喜欢萧观音后,每一次的触碰,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像是春日里的芽儿被风吹过,稍稍一碰,心尖就颤啊摇啊,人都像要跟着化了。

光想想就感觉心在融化的宇文泓,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朝萧观音伸出手道:“过来……”

萧观音问:“做什么呀?”

宇文泓眼望着她,慢慢道:“……我们……说说话。”

萧观音却轻摇了摇头,“升平公主近来身体不好、不得出门,我要去云蔚苑一趟,给她送些秋蔬,并陪陪她。”

宇文泓停在半空的手,没能如愿牵上,孤独地缓缓垂落下去,声音也像有些耷拉,“那……快些回来,我等你……”,他双眸一瞬不瞬地盯望着萧观音,如等待主人投喂的爱宠,默了默,嗓音低沉,“……等你……吃晚饭。”

萧观音本不解外头天色还早,宇文泓怎就突然说起吃晚饭的事了,再一想,宇文泓昨夜将那碗莲子素肚汤喝得精光,一滴都不肯分给别人,瞧着喜欢极了,可是想今晚她再给他做一碗,遂含笑对他点点头道:“好,我会早些回来的。”

宇文泓得了这一句,岂不欢喜,生平首次盼着天色早些暗下来,如此盼来等去,终见暮色将沉,萧观音应快回来了,在吩咐苑内侍从快去做晚膳后,又嗅嗅自己衣裳,让人抬水入内,先行沐浴。

二公子不喜香气过重,平日里沐浴单用澡豆就是,不需往浴汤里沉香囊的,侍从们今日黄昏原也是这样做,但二公子在屏风内除衣时却像想到了什么,问侍女道:“夫人平日沐浴,是何浴法?”

侍女回道:“夫人的浴汤里,一般会加百和香粉香囊,所用的澡豆,掺了沉香、檀香香末,虽然偶尔会更换其他的,但最常用的,就是这两种了。”

宇文泓若有所思,“她最喜欢这两种的味道……”

侍女点头道“是”,宇文泓听萧观音喜欢,立让侍女给他依样来了一套,香喷喷浴毕后,又单独吩咐承安,令他去拿一样物事来,如此可说是万事俱备,只等观音了。

萧观音从云蔚苑回来后,并未直接入主室,而是先去了厨房,再做了一碗莲子素肚汤,这一次出锅时,她有先尝一下,因为昨夜宇文泓喜欢到吃独食的模样,萧观音在送汤入口时,以为味道是很好的,但亲自尝了一口,才发现与想象大相径庭,这碗热腾腾的鲜汤,有股说不出的奇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