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书房里很安静, 笔尖在纸面上滑动时发出的细小沙沙声都能听得清。

新买的书桌和原来的桌子并在一起,空间宽敞,一半是苏辞的工作区域, 另一半则属于颜初。

两人面对面坐着,各忙各的。

窗户没关严实,不时吹进屋里一阵风,倒也不觉得冷。

现下四月初, 天气越来越暖和,蚊虫也渐渐多了,只要不下雨,窗户外边就隐约能听见几声春日的虫鸣。

颜初写完一张作业卷, 偷偷抬眼朝对面看, 苏辞电脑显示屏侧放, 屏幕散发的光芒在她脸上映照一层蓝蒙蒙的光。

女人正认真浏览工作文件,神态专注,不时敲打键盘记录修改意见,没发现有个小姑娘在偷看。

她下班回家换了身轻便的衣服, 白色丝质的宽松衬衫, 外面罩了一件很显气质的浅咖色英伦风马甲。

白天在公司的时候她是个雷厉风行的事业精英, 回到家脱了高跟鞋, 指尖浸过柴米油盐, 一身疏冷的气质通通散去,只留下美好和温柔。

小朋友又看呆了。

这是她今天晚上第三次走神,和喜欢的人独处一室就是容易分心,好在这甜蜜的负担并没有太影响她写题的效率,勉强算是……合理化偷懒。

苏辞工作间隙稍稍放松,向后一靠伸展酸麻的肩背, 这时便不经意瞥向桌对面。

颜初早已伏低脑袋,继续专心致志地写作业。

但在她的印象里,女孩儿保持低头的姿势好像已经超过一个半小时。

椅脚滚轮滑动的声音响起,苏辞起身离开书房,颜初抬头瞅了眼女人的背影,在房门轻轻掩上后就收回视线。

过了两分钟,女人回到房间,没有坐下继续工作,而是绕过书桌走向颜初,往女孩儿手边放了一杯温水。

颜初转头,听见苏辞问她:“作业很多吗?”

“还好,不算多。”颜初顺势停笔,捧起苏辞替她接来的水,朝女人露出甜甜的微笑,道了声谢谢。

苏辞手中也握着一只玻璃杯,单手撑着桌面,站得随意,闻言又问:“那明天有时间吗?”

“怎么?”小姑娘敏感地嗅到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深意,不由眼前一亮,仰头望着苏辞,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苏姐姐要约我啊?”

“嗯……”女人故意卖了个关子,玩笑道,“你没空的话就算了。”

颜初两眼瞪大,急急拽住苏辞的手腕:“诶!有空有空!一整天都有空,周天也有空!”

难得女人主动找她,不管苏辞想干什么,她都有空。

苏辞被她这机灵劲逗得笑出声,便不再吊小朋友的胃口,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我在想,要不明天约个时间去打网球。”

颜初愣了下,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会呀。”

“我可以教你,很简单的。”女人说完,伸手揉揉小姑娘的脑袋,这好像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苏辞都这么说了,颜初哪里能拒绝,她高兴还来不及,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女人朝她抬了抬下巴:“累了就起来走走,一直低着头,对颈椎不好。”

“好。”颜初心里喜滋滋的,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经女人提醒,颜初坐着写半小时作业,就起身到客厅晃一圈,喝口水呀,到阳台去通通风呀,扭扭脖子,伸展身体,然后又回到书房继续学习。

和苏辞约了明天出去玩,颜初精神振奋,头脑活跃,写作业的效率大大提高,不到十点,这周末的作业就全做完了。

苏辞的工作比她结束得稍晚一些,所以她写完作业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先一步去浴室洗澡。

主卧里有配套的卫生间,自从颜初死皮赖脸住进主卧,她就没再用走廊外那个独立卫生间梳洗,非常自觉地把自己的洗漱用品全都搬到主卧去,和苏辞的放在一起。

虽然小朋友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但女人对她十分纵容,任由她折腾。

颜初看得明明白白,心里也偷着乐。

每靠近一厘米,都能品尝到崭新的欢喜。

衣服从身体上一件件剥离,颜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观察一会儿,得出结论:好像又长了一点肉。

她掰着手指数,四月还有二十天,五月,六月,七月……

然后,她扶着镜子仰天长叹。

距离苏辞给她提的最低时间要求,还有大半年。

那天从西餐厅回来,她就开始度日如年,每天早上睁眼,心想又是漫长的一天。

她从没觉得自己的生日变得像现在这样难等。

她享受和苏辞相互了解的过程,同时心里还有些未知的忐忑,想着女人是不是怕她学习分心才故意那么说,等到了生日,苏辞再给她提一个新的时间节点,譬如高考结束什么的。

颜初啧了啧嘴,别说,还真有可能。

她朝脸上泼了捧冷水,暗暗对自己说:有点耐心,喜欢苏姐姐的人多了去了,就你近水楼台,天时地利都占全了,怕什么?

说完,她想起苏辞主动约她出去玩,不由嘿嘿一笑,傻里傻气的。

颜初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裹着一身水汽,只穿了上半身的睡衣就大大咧咧地开门出去。

女人已经回到房间,正在衣柜前整理换洗的衣物,听见洗手间传出的动静,她下意识转头看去。

颜初虽然穿了件睡衣,但比没穿还糟糕。

她那件衬衫式的卡通印花的睡衣非常宽松,只随意地扣了一两颗扣子,随着她擦头发的动作,衣襟错开,肩膀露出一小半,纽扣交错的缝隙间,大片粉白.粉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并且,她一如既往地不穿睡裤。

苏辞:“……”

女人视线和颜初对上,翻找衣服的动作因此顿了顿。

两秒钟后,她若无其事地转开脸。

苏辞很认真地反省,让这只小狐狸住到她的房间来,到底是不是错误的决定。

颜初眨眨眼,挑着眉朝女人笑了笑。

她承认,她就是故意的。

不过她心里也有一把量尺,晓得分寸,关键该遮的地方一个不漏,就算苏辞想教育她也难以找到合情合理的说辞。

更容易越描越黑,泄露女人内心真实的活动。

所以一直以来,苏辞对颜初有意无意的撩拨都持视若无睹的态度。

这种态度对颜初而言,相当于默许。

而这个叫颜初的小朋友,最擅长得寸进尺,给点颜色,她就要开染坊。

她从女人身边走过,极其不见外地当着苏辞的面穿好睡裤,扣好衣服上剩下的几颗扣子,然后从抽屉里找出吹风机,呜呜把头发吹干。

过程自然流畅,好像本该如此,根本没藏什么坏心思。

女人拿了衣服也没说一句话,径自走进浴室。

很快,玻璃门内传出哗哗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