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第2/4页)

他想挣脱这种脱力的迷茫感,想要破坏“许砳砳”的念头也如影随形,就如同他一心想要好好地守护他。

可在这夜色如水的深夜,他懵懵懂懂地想通了另外一件事情,他当时故意杀死小白玉鼠,除了发泄杀欲外,他其实,是想要许砳砳能骂他制止他,他想要许砳砳能对他袒露更多的情绪。

原初也曾有过一个疑惑,究竟是小白玉鼠精引起他的嫉妒多一点,还是许砳砳纵容小白玉鼠精扶着的行为引起他的愤怒更多一点,可归根究底,原初发现,他最嫉妒的根源是他“自己”。

为什么他即是“初初”,却又不是初初。

为什么他存在的意义,就是来替初初完成“送他回家”的目的。

初初独享了许砳砳的陪伴,而他只参与了别离。

他的存在只为了离别。

原初慢慢俯下身,他轻轻地躺在许砳砳的身边,握着许砳砳的手,靠着许砳砳的肩。

许砳砳不想现在杀死他的原因,是因为许砳砳还没有帮他恢复初初的记忆。

可是,原初早已经“恢复”初初的记忆了,或许初初确实把记忆封印在“一个吻”里面,但是万耀殿的那一吻已经触发了原初的记忆,钥匙已经转动了开关,之后在刀剑村,不夜城,终南洞,原初在特定情景中,都已经自动解开了初初的记忆。

原初没说,因为他舍不得。

……

许砳砳在睡梦中并不安稳,他频频做梦,一个又一个的梦中梦让他无法逃离。

许砳砳在凌晨五点多,猛地惊醒了过来,大脑昏沉,还伴随着阵痛,他被惊出一身冷汗,悲从中来,可却又无法言说。

许砳砳动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左臂一阵发麻,他想抬起手臂动一动,却意外地发现他左肩沉甸甸的。

许砳砳侧过脸去,借着窗外微凉的曦光,他看见原初枕在他的肩上,如果不是原初那头耀眼的银发,许砳砳乍一看见有一个身影蜷缩着身子躺在他的身边,他都不敢轻易猜出这会是原初。

……这个举动,更是初初。

许砳砳试探性地轻声唤道:“……原初?”

许砳砳的呼唤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许砳砳皱了皱眉,原初和初初平时都是不需要睡眠的,没道理叫了却没反应。

许砳砳抬起肩膀晃了晃他,右手也碰了碰原初的头发。他的右手刚从温热的被窝里伸出来,一碰到原初冰凉的脸颊还忍不住缩了一下手,而真正让许砳砳当场怔住的是,他在原初的脸颊上摸到了冷冰冰的湿意。

许砳砳已经顾不上许多了,他翻身坐了起来,惊慌失措地摇晃着原初的身体。

如果他没有记错,不管是原初还是初初,他们自出生的那一刻起,永远不会流眼泪。

许砳砳生怕原初出了什么意外,好在原初清醒了过来。

许砳砳在昏暗的微光中看清了原初的脸,这张终年平静无波的脸,第一次呈现出一副泫然欲泣和患得患失的模样。

许砳砳抿着唇问:“你怎么了?”

原初怅然若失地紧紧抓住了许砳砳的手。

原初低垂着头,他的脸又埋进了黑暗中。

许砳砳看到原初这反常的反应,哑然地张了张嘴,他只觉得口干舌燥,他不只一次想要说出这句话:“……是你吗?”

“初初”二字刚被许砳砳说出口,他的左手就被一股蛮力发狠地攥住了。

“不要叫这个名字。”

随即,壁炉里的干柴自动蹿起一捧明火,将这屋子照得格外亮堂。许砳砳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待适应了光亮,他也重新看清了原初的脸庞。

精致的眉眼和无可挑剔的轮廓,他依旧是那无悲无喜的模样,只是右眼底下,还挂着一道湿漉漉的泪痕。

原初落泪,天地都要为之动容。

许砳砳确定他是原初,可原初,却越来越像初初,就连许砳砳也快分不清了。

许砳砳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轻抹掉原初那滴泪,他的眼泪如同那高山雪水,凉得彻骨。

这个动作过于亲密,许砳砳后知后觉地倍感窘迫,他搓了搓手指,急于转移话题,他问:“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壁炉里的火舌正大口大口地舔舐着干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屋外竟也不合时宜地下起了雨。

许砳砳诧异地抬起头望向窗外,恐怕原初那滴泪,真的引来天地同悲。雨打着瓦片,嘈嘈切切的雨声与烧柴声相应和。

可是原初迟迟没有开口,许砳砳也不好再逼,故作语气轻松地说:“现在还早,不听先生还没有敲响晨钟。”

许砳砳话音刚落地,却听原初岔开他的话题,没头没尾地追问道:“你能不能不走?”

许砳砳回过头,呆呆地看着原初。

“你能不能不走。”

原初放轻语气,低声喃喃。

“砳砳。”

许砳砳一时间无言,一开头就哽咽了:“我……”

他的名字自原初口中说出口的一刹那,许砳砳便被破防了,他的心里堵得慌。

许砳砳直到这时才恍然醒悟,原初本就是初初,初初就是原初的一部分,他们都是彼此,也是彼此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如果说初初是原初的“现在”,那原初则属于初初的“过去”,他们是密不可分的一个个体,是完整的一个“未来”。

如果原初只是纯粹的万耀殿之主,他不会管许砳砳的死活,不会把送许砳砳回家当成是执念,更不会舍不得许砳砳离开。

可他一路走来,执着地想要再见到“初初”,间接地抗拒着初初的“过去”。

这就和他一心想着展望未来,却又不愿正视过去一样……

半晌,原初又像一个懂事的孩子,自言自语般轻声道:“可你不得不走。”

右眼下的泪痕未干,便又增添了新痕。

许砳砳不忍道:“原初……”

原初无所觉地流下一滴泪,低低地垂着头,拉着许砳砳的手,白费力气地给许砳砳手背的抓伤恢复伤口。

他覆手间便可以毁天灭地,可偏偏就治不好许砳砳手背上的几道抓痕。

原初轻轻捧着许砳砳的手,抬起头对许砳砳微微笑着,右眼的眼泪直往下流,他说:“算了,你还是快走吧。”

许砳砳的手贴上原初的脸,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能不停地说:“我不想走,我不走,我不管你是原初还是初初,我都绝不会杀了你离开这里的。”

原初偏过脸去,眼睫一颤,被许砳砳扔在地上躺了半宿的屠龙刀和斩魔剑凭空出现在许砳砳手边。

许砳砳他慌了,第一反应是想去扯断两人手腕上的白绷带,可是原初不过是动念的功夫,一根眼熟的幌金绳将两人彻底捆紧,任许砳砳怎么撕扯也扯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