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偷情 “绎郎是你情夫,不是什么皇帝。”

云开雾散, 碧蓝的霁色映入金殿。

魏绎怔了半晌,醉意凛然散了几分。他眉心的褶皱不觉抚平,待回过神,身上的酒气又陡然更为猛烈了。

他拉近了距离, 眼底的芒变得纯粹, 直白得只剩点欲念。

林荆璞笑意还未收拢, 面无其事地收拾起棋子。

他的袖子被魏绎一把扯过,棋笥打翻了, 两人鼻尖相碰。

“再叫声来听听。”

林荆璞眉梢一挑, 明媚笑道:“皇帝面前,我怎好再逾越了身份。”

“绎郎是你情夫,不是什么皇帝。”

魏绎视线往下盯着他的唇, 挨得很近,可却故意不吻:“既都背着家长偷了汉子,你我就都是不守本分的人,私底下还讲什么规矩。”

林荆璞腋下被他拽得有些痒, 气息不稳,薄薄的眼皮泛起了红晕:“我还未有过家室,怎可算作是偷情?”

魏绎的大掌顺势把着他的后背,摸上那细致的肌骨, 暗暗用准力道,狎昵地与他说起了道理:“人前你不敢,只在你情夫面前放荡下流,这便是偷。一厢情愿是偷,两情相悦也是偷啊。”

林荆璞薄唇止不住地翕动:“那你是一厢情愿, 还是两情相悦?”

“你是薄情寡义,”他又盯着他湿润的眼角, 咬耳嘲弄:“不过坏水都要出来了,阿璞。”

林荆璞拧眉,欲望在剔透滚烫的泪珠里一览无余。

今非昔比,魏绎已是个风月高手。林荆璞受不住折磨,无奈还是先向他低头服了软:“绎郎英俊潇洒,器宇不凡……原是、原是我经不住……”

“阿璞,再多夸你绎郎几句。”魏绎拿下巴在他颈边蹭了又蹭。

这把火已要烧到自己身上了,魏绎不等他回应,便掐住他的下巴,去深深地吻住了。

光天化日,两人真像是在“偷”,谁也顾不上正事与后事,抛开杂念,只贪恋起眼前的欢愉。

……

燕鸿陨身,相府的大权旁落,朝中各类的公文奏疏便必得经由衍庆殿走,等皇上亲自批审。

礼部官员在衍庆殿外候了有两个时辰。

不久,司谏院与刑部也都来了人,领着各自差事同礼部官员焦急地候在外头。

原以为皇上因丞相过世而身子欠妥,可也不见衍庆殿传召御医,宫人出来通传了几次,只说皇上还睡着,让他们再耐心等等。

于是这帮人足足等到了天黑,才得以面圣。

魏绎没用晚膳,便先赶到正殿处理公务。他内衫的领子不齐整,像是没穿里衣。

官员们不敢直视龙颜,亦不敢猜忌,只将分内之事一一禀报了,领了旨意后,又发到各部去办理。

燕鸿的丧事要按国丧之制大办,禁止朝中一切宴乐婚嫁之事,举国同哀一月,才不辜负他这一代权相的威名。

可另一头军火案也得加快跟进,正好等丧期一过,他身后的罪名也要一一扣上。

恩威并施,里应外合。他才好趁此机会收拢人心,接管朝中大权,统领六部。

等魏绎忙完,已近二更天。

宫婢要伺候他洗漱安歇,他先问了偏殿。宫人说那头已熄灯阖门,里头的人也应已睡下了。

魏绎颔首,想到明早朝中还有一堆琐事等着他办,便独身在正殿睡了。

……

林荆璞换上了内监的衣裳,已提灯出宫,同郭赛乘着马车一行到了刑部提狱。

看守狱门的牢头前脚才送走一人,转头见到郭赛领人来了,忙一个激灵便哈腰迎了上来,“这么晚了,郭公公怎么来咱们这地儿了。公公伺候皇上辛苦,小的早知公公要来,得让人将这门槛贴了金子才是。”

燕鸿尸骨未寒,朝中上上下下都知道要巴结起这启朝真正主子来,连御前侍监都跟着沾了光。

郭赛无所适从,握拳一咳,把舌头捋直了些,肚子挺了出来,强装出几分体面:“皇上差咱家来问宁为钧一些话。”

那牢头一滞,为难低声道:“那一位可是要斩首的朝廷要犯,郭公公若没有带刑部的提审文书来,怕是不太方便。”

郭赛余光看了眼身后的人,暗暗铆劲,学舌道:“皇上今日事杂,又因燕相离世而悲痛过度,一时没看明白便将刑部那判文批了,皇上后来细细回想起,又觉得当中有些疏漏得问清楚才是。天子一言驷马难追,虽说这判文已发往了各部,不好更改,可皇上还想将这案子捋得更明白些,故而差咱家再来问问仔细。今日之事,你切莫多嘴传出去,否则丢了皇上颜面,你一条小命可赔不起的。”

“明白,明白,”这牢头被唬得一怔,忙道:“小的亲自带公公前去,绝不会引人耳目!两位公公,这边请——”

郭赛掩面咳嗽了一声,便走了上前。林荆璞压低脑袋,紧随其后。

牢头说着,又无意间往后瞄了一眼,倒未察觉出有什么异常,只觉得这小太监面容长得过于姣好,忍不住要让人多看几眼。

“二位公公,宁为钧就关押在这里头。小的便不打扰了,有什么吩咐,只管传唤。”

郭赛见他走远了,紧绷的身子才松了下来,屏立至林荆璞身后,自在了许多。

“宁大人。”林荆璞摘了太监帽子,上前作揖。

宁为钧见到林荆璞,忙提起精神,起身隔着铁栏行礼:“二爷。”

林荆璞打量,他的身上没有半道伤痕,囚服整洁,只是看着两颊略微消瘦了一些,怕是压根没怎么被审过。

“狱里的饭食可还好?”

灯火昏暗,宁为钧低着头,恭敬回答:“好。”

“睡得如何?”

“也好。”

狱中不透风,可阴冷得让人站不住。郭赛取了件大氅,给林荆璞仔细披上。

宁为钧仍不抬头,只将视线稍稍上移,迟疑问:“二爷深夜前来,敢问是……”

“说来也惭愧。当日凤隆坡一事,我明知柳佑不可信,却还是给你递送了消息,害你落得如今这般境地。”林荆璞身子渐暖,面色透润如玉,亲切地说:“你可怨我?”

宁为钧往后退了小半步,奉命唯谨:“是我自己当日行事莽撞,未曾调查清楚便去打草惊蛇。怨不得二爷。”

林荆璞是个最没架子的主,可宁为钧看似对他总是过于恭敬谨慎,乃至有几分颤颤巍巍,像是生怕踩到他的什么忌讳。

林荆璞先前与宁为钧的交集并不多,正儿八经说上话的也就那么一次。时至今日,他才确信宁为钧敬重自己,可也在提防自己。

既有敬意,又为何要防?自己又有什么值得他防的?

“你怨我也是应当的,”林荆璞眸底一深,又惋惜道:“烧毁军用是大罪,魏绎没对你手下留情,五日后便要行刑。不过,你若肯告诉我一些实话,我或许可救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