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5页)

说完我把他扔下,转身上了楼梯。等我拿着蛋糕下楼,沈明朗已经调整好了自己,他笑着用指尖抠了一块奶油,趁我毫无防备,一下子抹到我脸上。

然后他笑了,说,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吧。

那时江边很安静,KTV的隔音效果不错,我听沈明朗给我唱了《借口》,然后他一挑眉毛,问我,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听?

我给面子地拍拍手,算是鼓掌了。

歌神也没机会吗?他挣扎了一下,又自嘲地补了句,好啦,那我就先走了,蛋糕很好吃,你记得玩得开心点。

沈明朗走后,我上去和阿宝他们继续玩成一片。再晚一些时候,其他人纷纷散了,又和来的时候一样,只剩下我和阿宝。

阿宝的神情看来很落寞,也许唯有面对这样的浓浓夜色,她才能卸下防备,流露出少有的脆弱。

她挪坐到我身边,有点难过地抱了抱我。

我总是不会安慰人,充其量是看起来没心没肺地说,来,我们一起唱通宵吧!

那个晚上顾潮生没有再出现,我没告诉他,其实我很想约他一起过完十二点。本来以为喊上很多朋友,如果他也在场,就能理所当然地把他留到深夜。

但他有自己要陪伴的人。

差一个月高考时,顾潮生有次和我碰面,建议我去报个编辑专业,内容可以自学,搞不好能加分。

他满怀期待的表情,让我想起从前每次临近毕业,我都做过的选择题。

可惜当时他不清楚我一落千丈的成绩,他所在的班级是年级第一,而他自己的专业成绩更是在全校名列前茅。

我想,他应该可以考个很不错的学校。

大学的选择那么多,我已经预见了将来要和顾潮生天南海北的日子。

有天晚上收到他的短信:出来?

当时我正在家看电影,奶茶和古天乐主演的《生日快乐》。我很喜欢的一部电影,喜欢是因为每次看都会哭。

奶茶在这部电影的原着里有句话写得很好: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不相信爱情,而是不相信我自己。

我不相信我自己,我不自信,所以觉得无从拥有你。

所有的害怕,不是对方的问题,而是源于自己。

出门时我看看时间,已经快零点,好在隔天是周末。妈妈问我怎么这么晚还要出去,我半天编不出个原因,只好假装理直气壮地顶嘴,反正我会早点回来的,妈,你放心啦。

说完,我赶紧溜掉。

当时已经是夏天,深夜的街道上除了我和顾潮生,几乎没有别人。他在路口的街灯下等我,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看我过去,他远远地露出两个笑窝。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他其实是为等傅湘从外地回来,她说一个人半夜到站会害怕,所以让顾潮生来接。然而火车一直晚点,原本午夜一点能到,之后又说两三点都不确定。

其实,那也是记忆中唯一的一次,和他一起在夜深人静的马路上散步。路过一个烧烤摊,难得还在营业。顾潮生说想吃烤玉米,烤玉米的确好香。

还有韭菜,我最爱吃韭菜!温澜,你陪我吃点吧。他说。

我就站在他身边,看他一下子捏捏茄子,一下子选个红椒,挑挑拣拣,最后凑了满满一桌子。

顾潮生爱吃烤的韭菜,也喜欢吃韭菜馅饺子和韭菜盒子。所以我对韭菜一直很有好感,也把他这个习惯记了很多年。

一直到后来,我和一个叫楚乐的男生在一起,每次涮火锅我都会不自觉地选韭菜,他每次都说他从来不吃韭菜,但我永远记不住。最可笑的是每次我都问他,你不是一直很爱吃韭菜吗?我记得你是爱吃韭菜的啊……

顾潮生给我留下的习惯太可怕,年少的爱是心头永远的疤。

一旦我伸手企图将它的痂抠下,便注定要在回忆里不受制地沉浮。

5

她在终点,写一张明信片,寄出这刻等待被拆封的瞬间

顾潮生给我倒了杯酒,问,你觉得我是不是很花心?

我愣了一下,想说是有点,但忽然觉得好笑,没忍住就笑场了。那时候我当然不知道,顾潮生会有后来和傅湘牵扯羁绊的七年。

她总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拒绝了A,不相信我没答应B。他边说边拿筷子一丝一丝地夹茄子上的肉,在她眼里我应该是个……随便谁都可以暧昧,随便谁都可以在一起的人吧?

我有点不自觉地想到他说他为阿宝心动过,终于忍不住毒舌地说起来,那阿宝呢?其实那天你说这个的时候我也觉得你太奇葩了!

他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说,可能吧。

别人好像很容易就能走到我心里来。他有点懊恼地低下头,我只要感觉那个人对我很好,或者很懂我,我就会有点不舍,也有点依赖。

就是不主动不拒绝呗。我刻薄地打碎他的说法,不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了!

顾潮生一愣,笑了起来,好像在说你说得也对啊,看来的确是我的问题。

我懒得搭理他,伸出筷子去抢那一点所剩无几的茄子肉。

那一刻,其实我有点走神。

我在想,喜欢一个人,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你不会因为这个人是一个好人,而对他念念不忘放心不下,也不会因为这个人是别人口中的最佳选项,对你又好,你就倾心于他。

顾潮生应该不算专一,也谈不上多么痴情。

他没有轰轰烈烈地追过哪个女生,但身旁却总不缺喜欢他的女孩子。

我从来不懂,自己为什么偏偏对他情有独钟。

但好像这些又都不重要了。

时光漫漫,我对他的眷恋已经太深太深,令我别无他选地深陷其中。

对了,你准备考哪儿?顾潮生说。

这个问题好熟悉。

听他这样说,我好像感觉时光倒回三年之前,又三年之前。记忆的大树,似乎树根突然被人挖开。我猛然回想起第一次为顾潮生流眼泪那天的场景。

那是六年前的毕业典礼。

所有人聚集在教室里,又笑又闹,我被追逐嬉戏的同学糊了一脸蛋糕,却顾不得还手。班长拿手掌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问我在想什么。

我不敢说,我一直在等顾潮生。

我以为那天会是在班上最后一次见他,当时我也不确定,以后还能不能跟他做同学。我捧着属于我的那一块奶油蛋糕,盯着门口的方向。

他却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快散场的时候,我才听几个在叽叽喳喳地八卦的女生说,你们发现没有,顾潮生没有到耶。

我心一紧,立刻竖起耳朵。

听到有个女生说,是啊,我听班主任说他在生水痘!

还有个女生夸张地尖叫,哇,水痘,那不是一脸痘痘,好难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