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他要把原主找回来。

按照玉折渊的想法, 闻岳见到他这么做,心中应当会欢喜才对。

毕竟他刚才条件反射吐了药丸,闻岳脸上的难过完全遮掩不住。

就像他对自己的喜欢也遮掩不住,连洛羽都知道——当他发现自己的血其实“有用”, 只需少许就能治疗自己的病, 难道不应该开心么?

然而, 事情的发展却开始脱离玉折渊的预料。

接下来的几天,闻岳都会准时前来献血——取血部位从手腕换成了手指。

每次一点点, 连伤口都留不下。

玉折渊的身体也在“血祭”的作用下逐渐有了“起色”。

闻岳却没有因为玉折渊的亲近而开心, 甚至在玉折渊试图进一步亲近他时,生硬地打断玉折渊,不让他碰触自己的唇角或脖颈。

他的说法永远是那一套——仙君病了, 不宜如此。

玉折渊问他为何闷闷不乐,闻岳就会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轻声说:“仙君的身体还没好,我怎么高兴的起来?”

明明他已经按照计划在服用药物, 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尚可,能下床活动,不再咳血了。闻岳却越来越郁郁寡欢,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

玉折渊无法理解。

这样的闻岳有些陌生, 他还是会脸红,还是会心跳加速,可他的拒绝不再是“惶恐或不好意思”,而是克制疏离甚至有点悲伤的,令玉折渊心里莫名烦躁, 甚至有点不安起来。

这日,例行的“血祭”完成后, 玉折渊忽然对闻岳说:“阿岳,我也想送你一个礼物。”

他让闻岳摊开手掌,自己也伸出右手,掌心向下,虚虚放在闻岳手上。

下一刻,闻岳感觉手心出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他微微一愣,便见玉折渊挪开手指,一只浑身雪白的小老鼠出现在闻岳眼前。

闻岳:?

“阿岳喜欢小动物,尤其这种毛茸茸的,”玉折渊想起自己从司徒熠口中得知的信息,抿了抿唇,“我在山里捡到一只雪耳鼠,送给你,好不好?”

闻岳:“……谢谢仙君。”

他的确喜欢小动物,但这只雪耳鼠看上去不太对,有点太安静了。

它只有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纯白,毛发柔软,其实是温顺又漂亮的,就是看上去精神不大好,总是恹恹的,窝在闻岳手心一动不动,不论戳他还是抚摸它,都没有丝毫反应。

闻岳越摸越不对,把雪耳鼠翻过来,肚皮朝天,才发现雪耳鼠眼睛都是闭着的,腿还在微微抽搐。

闻岳:“……”

闻岳:“它怎么了?”

玉折渊:“好像病了。”

闻岳:“仙君可以治好么?”

玉折渊:“嗯。”

闻岳:“……那请仙君尽快治好它。”

比起这只可怜又沉默的小家伙,他更喜欢撸大一点的、活泼的动物。

闻岳草草撸了几下,把雪耳鼠交给玉折渊治疗,打算去琼草苑拔点小动物都爱吃的草来喂它,借机躲一躲玉折渊。

玉折渊没有阻拦。

等闻岳走后,他拽住雪耳鼠细长的尾巴,将整只老鼠倒提了起来。

——所谓病了,主要是因为喂多了梦草,至于治好它……在噬魂鼎中呆过几天,还能救活吗?

那双琉璃一般的眼眸微微一眯,盯着雪耳鼠,瞳孔中酝酿起一场无声的风暴。

片刻后,玉折渊伸出左手,虎口卡住雪耳鼠细嫩的脖子,轻轻一用力。

雪耳鼠连一声都没有发出,脑袋便垂了下来。

“你没用了,奚无命。”玉折渊冷冷道。

他用符咒瞬移到云雨阁外的草地上,把鼠尸丢在地上,凭空画下几道符咒。

只见黑雾腾起,雪耳鼠的尸身一寸寸融化、化灰,彻底湮灭成黑色的粉末,随风飘散无踪。

挫骨扬灰,死无全尸,这已经算他仁慈义尽了。

两个时辰后,闻岳提着一把梦草回来,发现那只病秧秧的雪耳鼠不见了。

“仙君,那只雪耳鼠呢?”

“它是因为想家才思念成疾的,所以我把它放生了。” 玉折渊从床下拎出一个铁笼,笼子里装着瑟瑟发抖、却因毛发蓬松完全看不出异样的剑齿兔,“阿岳不是很喜欢右右吗?我把它带来给你玩,那些草也可以喂它。”

闻岳“哦”了一声,对玉折渊的解释毫不怀疑,心里还松了一口气,为那只仅有一面之缘的雪耳鼠感到欣慰。

他打开笼子,把沉甸甸的剑齿兔抱出来,感受到那温暖柔软、仿佛云朵一般的触感,忍不住把脸贴到兔子身上,深深蹭了两下。

玉折渊:“……”

剑齿兔:“…………”

玉折渊微笑着伸手,看似随意地把剑齿兔抱过来,放到自己臂弯里。

“它的牙最近长长了,小心伤到你。”玉折渊神情温和,拿起一根褐色的梦草,塞到右右的三瓣嘴边,“来,多吃点。”

右右试图对闻岳伸出怀抱,却感觉玉折渊扣在自己身上的手犹如铁钳。

“叽!”它尖叫一声,在张嘴的一刹那,被玉折渊塞入梦草。

不一会儿,它便感觉困意汹涌而来,浑身瘫软无力。

它打起了呼噜。

……

不得不说,撸剑齿兔是一种享受,尤其是一个人撸,更是解压无比。

闻岳把剑齿兔带回自己房间,趁兔子昏昏欲睡,一边从头到尾地抚摸它的脊背,时不时捏那又长又软的耳朵,一边对剑齿兔吐露心声——他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实在是憋得太久了。

“我现在每天过得都不好,越演戏越不开心。”闻岳低声自言自语,“因为我不是圣人,做不到心如止水,也不能不负责任,不管不顾地离开。”

他进入这具身体,不得不背负“玉折渊道侣”的身份与责任,因对玉折渊有所亏欠而留下弥补,又因为内心深处的不舍与挣扎不息的眷恋不欲离开,只能若即若离地保持距离,维持岌岌可危的平衡,如同在万丈高空中走钢丝,每一步都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可我不想这样的。”闻岳对自己说。

他曾经目睹父母失败的婚姻,见识过第三者插足,经历过母亲每一次崩溃。

可这些都没有摧毁他对正常爱情的向往与希冀。

虽然他的父亲是个人渣,他的母亲溺于苦海无法自救,但并非所有伴侣都会走向这样的结局。

世间浩大,众生纷纭,不也有灵魂伴侣,同道知己?

哪怕是普通人,在吵闹中度过平凡的一生,偶尔甜蜜一下,也能白头到老啊……

“怎么才能不喜欢玉折渊?”闻岳梦呓一般想,不是他的,他不想要,更不能要。

胸口传来一阵阵地疼痛,像是漏了一个大洞。冰凉刺骨的风灌进来,把闻岳的骨头缝都冰封起来。

“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