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岳宴溪到的时候, 做饭阿姨刚刚离开,偌大的宅子,只有她们两人。

“抱歉岳总, 来不及给你准备蛋糕了。”禾谨舟礼数周到, 就好像只是给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合作伙伴进行一次不带任何感情的商务庆生。

岳宴溪提起一个盒子:“我自己准备了。”

禾谨舟将盒子接过去, 放到桌上, 拆开, 是个很简单蛋糕,边上一圈红色绿色的拉花,中间一个粉色寿桃。

随便走进哪个路边的蛋糕店,都很难买到这样俗气的款式了。

“今天真是岳总的生日?”禾谨舟问。

“看来我在谨舟这里信用并不怎么好。”岳宴溪自己拿出蜡烛,插在蛋糕上, “我很多年不过生日了,但今天, 很想看一看,生日愿望到底会不会成真。”

禾谨舟看到蜡烛,怔了一下:“家里没有火。”

“我知道, 你不喜欢烟味,顾启堂结婚的时候就把烟戒了。”岳宴溪拿出一个绿色的塑料打火机, “路边买的, 是不是还挺可爱的。”

禾谨舟的注意力被前一句拉住,“你知道得很清楚。”

“大家都说, 生日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岳宴溪自己举起蛋糕,托着, 烛火跳动,点亮她的眸子,“可不说出来, 谁替你实现呢?”

禾谨舟下意识避开岳宴溪的视线。

“呼~”岳宴溪轻轻吹灭蜡烛,将蛋糕放到一边。

一个草率的、不走心的生日仪式,短短几秒,就落下帷幕。

禾谨舟晃了一下神,补上一句:“生日快乐。”

“就不请你吃蛋糕了,”岳宴溪将蛋糕装回盒子里,“不知道有没有营业执照,万一吃坏了,谨舟说不定会觉得我故意投毒。”

禾谨舟一双眸子黑洞洞的,沉沉静静,看不到底:“你是故意让我难受。”

“如果谨舟难受了,那真是我的意外之喜。”岳宴溪淡笑,“至少比毫不在意要好。”

“吃饭吧。”禾谨舟转身去厨房盛饭,一人一碗,放在桌子相隔最远的两个位置。

默契地,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

*

吃完饭,禾谨舟将碗盘收进厨房,便出来送客。

岳宴溪站起来,却不像是要走,“我的生日愿望还没有说。”

禾谨舟眼神示意她继续。

“在算计你父亲的那一环里,如果我不注资,禾氏集团就会像一个脆弱的玻璃杯,啪的一下,碎得四分五裂。”岳宴溪提起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你……”

这种结果禾谨舟并非没有想过,但她就是莫名地不相信岳宴溪会做这种事。

若是半年前,她或许会时时警惕。

但对岳宴溪的怀疑与提防,似乎早已被一点点瓦解。

“我的生日愿望,在这里住一晚,不过分吧。”岳宴溪说,“这是威胁,不是请求。”

“岳宴溪!”不知何时起,禾谨舟恼怒时总是喜欢这样喊她的名字。

岳宴溪绕到禾谨舟身后,用胳膊环住她的肩膀,“别拒绝我,更卑鄙的事我也做得出来。”

禾谨舟知道岳宴溪这是在试探她的底线,想要摧毁禾氏集团,很容易,毁了她,也很容易。

可岳宴溪偏要选看起来最愚蠢的,对自己毫无益处的方式。

她真的有些看不懂岳宴溪。

应该说,从来没懂过。

因为她们不是一类人,甚至完全相反。

“如果拒绝呢?”禾谨舟问。

岳宴溪笃定,“我认识的禾谨舟,不会不知道怎样选。”

“我去给你收拾客房。”禾谨舟说。

岳宴溪手下勒紧了一些:“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客房。”

“你当我是什么?”禾谨舟沉了声。

岳宴溪反问:“你觉得我真的会对你做什么?”

“欠你的人情,我会一点点还你,但不是现在。”禾谨舟抓住岳宴溪的手腕,想挣开她的禁锢。

“你知不知道顾启堂为什么对我言听计从?”岳宴溪又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禾谨舟不说话。

“因为我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岳宴溪说,“我对于他来说,是特别的。”

是想激怒禾谨舟吗?她不知道。

禾谨舟淡淡开口:“你还掐着他顾家的命。”

岳宴溪轻笑:“原来你知道。”

一秒,两秒,三秒,她唇角的笑意愈发苦涩,“那现在我掐着你的命,你会如何选择?”

“岳宴溪,我不会爱任何人。”禾谨舟不知道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告诉岳宴溪,不要做这样没意义的事,哪怕这些事,对自己只有益处。

“我知道。”岳宴溪说,“我甚至相信哪怕你看到顾启堂和另一个女人睡在床上,也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或许,就算看到我和顾启堂在你家的客厅里颠鸾倒凤,第一件事,想的也是抓着我一个好把柄。”

“既然知道——”禾谨舟的话被打断,“所以我只能威胁你,”岳宴溪说,“你真的以为我会毫无条件地做善事么?”

良久的沉默。

“去洗漱吧。”禾谨舟的语调就像一条没有起伏的线,没有抗拒,却也不是顺从。

岳宴溪露出一个短暂而餍足的笑。

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

只要得到一点点,想要的就会越来越多。

可没有奢侈的权利,就算只能得到一点点,也甘之如饴。

*

禾谨舟侧身躺在床上,面朝外侧,睡姿很规矩,像极了民国时候深闺中的太太。

岳宴溪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没有再靠近。

岳宴溪有自己的骄傲,不该的事,她连想都不会想。

静默许久,禾谨舟打破沉寂:“我的婚姻,是迫从局势的联姻,但从一开始,也被我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

岳宴溪轻轻“嗯”了一声,静待下文。

“哪怕是工具,我和顾启堂也是正常的夫妻,只是我给不了他那么多,而我的计划里也没有一个孩子。”禾谨舟感觉到她说话的时候岳宴溪的手颤了一下,却也没有更多的动作。

“我没有爱过顾启堂,所以我根本不在乎他跟谁在一起。但他必须履行好作为我丈夫的职责,外界看到的夫妻恩爱,琴瑟和谐,是他的价值。”

“这就是我,十几年前是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岳宴溪:“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你知道我现在不是被你威胁,而是在利用你。”禾谨舟厌烦了,厌烦了去猜岳宴溪为什么非做蠢事不可。

其实,排除了所有,就只剩一种答案。

她讨厌不等价的交换。

岳宴溪突然笑了。

禾谨舟看不到岳宴溪的表情,但听那笑声,好像能想象出那人的笑模样。

岳宴溪闭着眼睛,唇角微弯,不知是嘲笑还是讥讽:“你有没有爱过顾启堂,我不关心,但我相信,顾启堂一定爱过你,只是爱你太辛苦,他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