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舞剧4 她想讲这片土地上的故事

沈娇宁吃了药, 过了一会儿,觉得好了一些,身体没有那么沉了。

到中午, 刘思美和颜老师一起过来看她,颜老师给她买了粥, 确定她问题不大就走了, 刘思美帮她拿回来一个包裹和一封信。

“这信也不知道谁寄的, 连邮票都没贴。”刘思美看着那封只写了收信地址和收信人的信件说, “不过我看写了你的名字,就帮你拿回来了。”

沈娇宁点点头,她估计是顾之晏, 他人就在本地,可能写完信自己送到这里来了。

大家又在她这里留了一会儿,看她状态还好, 下午就都去排练室了。

沈娇宁喝完粥, 拆了刘思美帮她拿上来的包裹。

这个包裹是沈首长那边寄来的,看起来不是很大, 拆开一看,里面包得结结实实, 拆到最里面,露出来一瓶小小的药油。

正是她注明的那个牌子,香港才有的,能治好颜老师陈年伤病的药油!

沈首长给她留了字条, 说她暂时专注事业也好, 但听说这个药油是专治严重骨伤的,问她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叮嘱她照顾好自己, 并且再次提到如果有事可以去找顾之晏。

“哪怕不结婚,你也可以把他当哥哥信任,这件事情上我可以保证,他是一个靠得住的人。倘遇到不好找康市长解决的事,或是生活上的疑难,都可以问问他的意见。”

这是沈首长的原话。

沈娇宁若有所思。

沈首长的保证,她觉得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毕竟一个首长,要是连保证都不能让人相信,也没法在这个位置上这么久。

而且这个难弄的药油,他是真的这么快就帮自己弄到了。

沈娇宁拿起瓶子端详片刻,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说服颜老师治疗了。

她收好药油,看另一封信件。

确实是顾之晏写的,他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文工团昨天晚上有人跑到竹林的事,但想到他也是部队的,职位不低,消息灵通也正常。

他在信里让她不要跟团里一些女孩子学,大晚上脱队跑出去太危险了。

沈娇宁心道,他要是知道自己就是昨天晚上跑出去的其中一个,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她盯着这封信琢磨了很久,最后手伸向枕头底下,摸出了她的灵感记录本,撕下一页纸,弯起膝盖,撑在上面写。

“顾上校好,感谢你的关心,上次送来的东西都收到了,各样东西都好吃,你特别提到的蜜饯我确实喜欢,练功服也合身,只是舞鞋用不上,我已经改跳芭蕾了。”

她盯着看,思索这造词遣句是不是太生疏了点,不过想到她跟顾之晏都没见过面,他说什么,自己就回什么,没什么问题。

写完一套流程式的回答,她终于写到了自己想问的关键:“想问问你,是否认识部队有一位团长,身边有小战士帮他开红旗汽车的,昨晚他应该也去了东望镇。这位团长曾几次帮过我,想找机会当面感谢。”

沈娇宁看着自己写下的回信,有些羞赧与隐秘的期待。

她觉得顾之晏肯定认识这位团长的,就算不认识,职位这么高,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了。

她确实想认识一下这位团长,没有什么太多其他想法,单说人家帮了她这么多次,确实应该好好感谢一下。

从双彩县到东望镇,如果没有他,她真不敢想象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只是她也有几分顾虑,万一人家团长并不想认识她怎么办,借口太忙拒绝见面的话,她岂不是会很尴尬?

想了想,又补充:“如果团长太忙,不方便见面,能否请你帮忙转交礼物?谢谢!”

写完,她重新躺下来,双手抓着自己才写完的信,从头到尾看了两遍,觉得没什么问题,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她认真想了想,应该是高兴的吧。

等明天身体好一点,她就出去寄信!后天顾之晏就能收到,按他的效率,应该很快会有回信吧。

毕竟昨天大半夜的事,他今天早上就写信过来了。

沈娇宁把信都收起来,看到刚刚拿出来的方格本,心下忍不住一叹。

这个本子她从双彩县带到这里,终于又要派上用场了。

翻开第一页,是那一排她在星光下用铅笔写的“夏夜,一颗星星”,现在已经是秋天了。

她顿了顿,把这一页翻过去,星星是她渴望并为之追求的,但星星对她来说,还过于缥缈,她现在要扎根,把根扎进泥土里,汲取养分,长成参天大树,最后去摘下她心里的星星。

她还没有具体的想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一次,她要排一个关于底层、关于普通百姓真实而深刻的舞剧,她想讲一个不逊于古典舞《烈火英雄》的故事。

过去,她自己参演过很多部芭蕾舞剧,在莫斯科跳过《天鹅湖》,在巴黎跳过《卡门》,在伦敦跳过《睡美人》……更别提担任教授后,亲自负责舞剧系芭蕾方向毕业生的毕业演出。

但是昨天在东望镇,她见识到了人们被打动内心时,眼角那一滴最真实、最淳朴,来不及落下就湮灭于掌心的泪珠。

那是属于农民的一滴泪。那一刻,她感到一种在堂皇的剧院里,看着台下贵妇人和绅士们们用丝巾优雅地抹去泪珠时,截然不同的感受。

她想,这一次就试试,用一个真实发生在中国大地上的故事,引起人们心底最纯挚的共鸣。

跳了那么多舞,排了那么多舞,不该再为跳舞而跳舞了。

舞蹈应该是有意义的,她想尝试着讲一讲在这片土地上的苦难,讲述底层人民的心酸苦泪。

她想用情感打动人。

……

但她迟迟无法落笔。

芭蕾组的人数就是她面前的第一重障碍。

五个女生,一个男生,按一部舞剧的最短时长计算,一个半小时。可这六个人怎么分配呢?

芭蕾最常用的双人舞技术,是一男一女,通常用来表现爱情,但要表现别的也不是不可以,《红色娘子军》就有一段双人舞,是吴清华和家丁的打斗。

另外四个女生呢?伴舞?这岂不是又落入了《天鹅湖》或他们之前排的窗花舞的窠臼?

而且这么一来,即便是伴舞和两个主演轮流上场,也很难撑满一个半小时的时长。

沈娇宁一边想,一边摇头,她不想用这么常规的组合安排。

……

第二天,烧似乎退下去了,身体还没有完全好,但沈娇宁没有再休息,拿着她的信就去了排练室。

为防这次再丢信,导致上一回那种令人社会性死亡的事件,她特意用一个袋子装了,妥善存放在排练室换衣间的衣柜的。

她今天急着来上课,倒并不是为了排练,身体没好也不太适合太大强度的训练,她主要是想跟颜老师讨论一下关于舞剧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