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借题发挥(第2/3页)

喜儿四个喉咙发紧,下意识咽口水。而王善保家的这才回神,“唉哟”一声一屁股坐地上,费婆子也膝盖发软两腿哆嗦个不停。

常言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可到杜云安这里,就成了‘横的怕要人命的’。

杜云安心里也气,她今儿但凡退让一步,别人还不得有样学样欺负上来,若一味忍让,必会沦落到人人可欺的地步。这两个婆子忒可恶,什么‘狐媚子’‘娼.妇’‘粉头’‘下流东西’的话张嘴就来,单凭这嘴皮子功夫,十个杜云安也不合人家一人之敌,索性一力降十会,看她们还敢不敢了。

“好妈妈,我身微力薄,是最最胆小的一个人了!只是我虽胆小,却也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的道理。”

“妈妈也说,我不是这里的人,不过略住一年。倘若我不慎‘冒犯’你们老人家一点儿,有舅太太在,这里的太太们还会跟我计较不成?王妈妈,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杜云安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皮笑肉不笑的本事,盯着王善保家的眼睛问。

王善保家的只觉那黑黢黢的眼珠子里藏着只恶鬼,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是,云安姑娘,我们不敢了。”娘诶!这种力气想弄伤弄残个把人还不容易,只叫她们自己设想,就能惊出一身的冷汗。

这种人,必须一次叫她们怕了才会消停。

“什么不敢了?”院外,王熙凤扶着平儿的手进来,笑语盈盈的问。

“哟,王妈妈这是怎么了?”凤姐道。

王善保家的余光瞟见乖巧可人的杜云安,脖颈子一凉,对王熙凤赔笑道:“腿肚子抽筋了,多谢二奶奶关怀,不妨事……”

后头两个报信的丫头跟见了鬼似的对视一眼,这老货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平儿和顺儿两个却担忧的先打量一番云安,尤其顺儿,见云安头发丝儿都一点不乱才放下悬到喉咙的心。

“我来迟了!叫太太久等,该打!”王熙凤走进厅里笑说,正见邢夫人从后面出来,显然已经巡检过一遭儿了。

凤姐心内讨厌,面上却亲热又殷勤:“你们怎么伺候的!快快快,平儿上好茶来!”

“昨儿个才得的新茶,都说这进上的秋白露滋味最好,我年轻不懂这个,太太给品鉴品鉴?”

这凤姐跟连珠炮似的,又道:“如今改换时气,我给太太置了几件冬衣,只是针线不大好,太太别嫌弃罢……”

不一时平儿亲自捧着个小茶盘进来,那上头不仅有个官窑甜白瓷的盖碗,还有一个银色小巧的茶叶罐儿。熙凤亲自给邢夫人捧茶,又擎着那小罐子:“太太瞧瞧,就这么拳头大的一点儿,李家整个茶园子统共得了一百来罐子,我婶娘特地给我送来十罐儿,这滋味的确与春茶不同。”

邢夫人将才错过了最好的发火时机,这会儿有心砸了盖碗,又被眼前这银色茶罐儿看住了,“这不是锡制的罢?”况且王熙凤叫李夫人‘婶娘’,不是随王夫人的‘舅太太’,也令邢夫人心里略好了些。

“太太好眼光,可不是银的,还有一套玳瑁银支茶具——平儿快叫人把我准备孝敬太太的箱子抬进来。”

邢夫人原还疑心这话是哄自己的,可抬上来的那个红木大箱子叫她尽去了疑心。那箱子里果然有四件大毛衣裳,一整套银茶具并八个银茶罐儿,另外还有一对玉如意,几匹锦缎、玩器摆设若干。

显见真是王熙凤有孝心,事先预备孝敬她的。邢夫人有些愧悔,不该这样疑心媳妇,儿媳是好儿媳,只她姑母可恶罢了。

“好孩子……”

殷殷送走了邢夫人,王熙凤回来就道:“喜儿乐儿跪下。”

喜儿两人白着脸跪下,听王熙凤怒道:“不知轻重的糊涂东西!白生了一个脑子!若果然今日叫我没脸,看我不揭下你们的皮!”

见熙凤只是管教喝骂喜儿两个,侬侬嫣儿两人也忙跪下请罪:“原是我们的不是,求奶奶责罚。”

凤姐却只顾撇茶沫子,半晌才不冷不热的道:“你们是二爷的心尖子,□□就闹得太太要治我的罪,我哪儿敢责罚你们呢。罢了,总归你们是二爷的人,我只教他自己管罢!”

侬侬和嫣儿两个的脸都白了。

她两个说到底还是个丫头,顶了天儿的被看作是“半个姨娘”,可这封姨娘也得太太肯吃她们敬的茶才算,如今太太全不把她们当自己院里的人,别说封姨娘,就是像以往那样服侍二爷起居怕也不能了。

至晚间,贾琏回丹桂苑,见一色崭新开阔,心里也喜欢,尤其三间正房的家具竟是一水儿的紫檀木,比先前院子里的还好,叫贾琏也纳罕。

凤姐因笑道:“那边的是金陵我父母与族中置办下的,这些是婶娘给的。”

贾琏点头:“都说盐商豪富之极,看婶娘的手笔,果不一般。”

凤姐又说今日搬家贾母多喜欢之语,又命平儿将家下人等送来的贺礼单子呈给贾琏,贾琏笑说:“何至于此,不过都是家里,如何弄的这样阵仗,好似咱们自立门户似的。”

却见熙凤庄重站起来,向他福了一福:“虽是他们奉承巴结的意思,可我看来,很该贺一贺——老爷发了话,说二爷大了,替他照管府里事务几年,很历练了出来,要给二爷捐个前程。”

贾琏“腾”的起身,喜道:“果真?”

凤姐嗔道:“那还有假,太太今儿当着老太太的面说的,老太太很喜欢呢!”

“几品?”

“太太说是个美缺,五品的同知。”

贾琏略一想,高兴中还有疑惑:“我将才跟老爷请安,老爷怎么没提?”

凤姐脸上的笑就收了收,因道:“二爷,如今咱们在这边,自然也跟着这边的称呼,今儿我在堂上说‘我替二爷多谢二老爷’,老太太还不受用,我只好改了口。”

她见贾琏发怔,忙道:“我自然知道东院里的才是咱们正经的老爷太太,只不过在这边时请二爷好歹耐烦些罢。”

贾琏摇摇头,不似方才那般高兴,仍揽着凤姐道:“二叔待我不薄,这些年婶子也没少疼我。既如此,外面便随着这边叫,在家时还是照旧罢。”

熙凤觑他神色,忽然身子一扭,嗔道:“二爷今日得了这喜事,自然高兴,可不知我险些就没脸活着!”

贾琏吃一惊,忙问:“这可怎么说?”

凤姐淌眼抹泪的将四个丫头吵嘴,邢夫人借机发作等等说了,末了道:“亏得云安机变,赶着叫人告诉我。我才从上房下来,就见大太太的两个婆子兴匆匆的往老太太那里……若果真叫她们当着老太太和姑妈的面发作一通,说阖府只我的丫头眼里没人,我也不用活着了,连我们王家都要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