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桃园结义(第2/3页)

杜云安此人,机敏不缺谨慎,胆大不输男子,更因她那段奇特的来历,便比常人又多了一份责任心,梅月荷月两个把身契真心都交付给她,于是她就自觉背负起了两人的命运,将她二人纳入未来打算中去,不肯辜负了两人。迎春和黛玉此时诉求,着实让云安心内翻江倒海,好一番天人交战。

可谁能耐得住曾经的木头美人这等强烈期盼的眼神呢?

谁又能躲得过林妹妹殷殷泪目呢?

我这是掉进了盘丝洞了,心都不听使唤了,还有什么法子!杜云安心道,罢罢!难道不结拜,我就能狠下心看着她俩个还落那个下场吗?

黛玉和迎春就见杜云安出了一回神,心里方打起鼓来,就听她说:“你们都不弃嫌,我还会拂意吗?”

黛玉破涕为笑,迎春却红了眼睛。好一会儿,迎春说:“什么弃嫌不弃嫌!”

黛玉亦嗔道:“以后都不许说了。”

小厅下站着的丫头们都以为云安说的是她有些尴尬的‘干小姐’的身份,殊不知杜云安想的是:天爷!我竟然要与红楼十二钗的林妹妹、二姑娘效仿桃园结义了吗!这两个是上辈子多少人的梦里人呐,何德何能!诚惶诚恐!

看着两个小姑娘可爱亲昵的模样,杜云安突然一股豪气生出:如今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大不了再努力些,再周全深远些,总不至于再叫她两个落到那境地了去!

……

时下换帖子结把兄弟、干姊妹的风气很盛,她们这些闺中的女孩儿们也多有耳闻。黛玉就说要摆香案,一色都要庄重正式的来行仪式。

“这有什么难?”迎春如今历练出来了些,在平明楼里也敢说话敢拿主意了:“过两日除夕,正院等处都要设天地桌,我们在自己院子了摆一桌供奉,谁能说什么呢?”说着就命丫头去后库房取来木插屏、供桌,黛玉也不哭了,三个女孩儿亲自摆弄一会子需要的供品。

“梅月去取五供物来。”云安道。她早先令自家的婆子预备了包含香炉、一对香甁和一对烛台的整套五供器皿,原本是打算三十那日偷偷置于室内,好方便她祭父母、黛玉和迎春祭亡母所用,这会儿正好。

不一时,平明楼前,面南设下木插屏,插屏上贴木板纸印的天地神像,前摆香案,上设供品,供品前摆五供物,烛台香甁立两侧,香炉陈设正中。这供品豪不敷衍,有蜜果子、苹果、干果、馒头、年糕、素菜各一供,竟是凑齐了全供。

“大姑娘好有心,怎么变出来的这馒头素菜?”雪鹭悄悄问梅月,这大姑娘说的正是云安。姑娘们要正式祭告天地焚香磕头结异姓姊妹,以后就是亲姐妹了,于是各人心腹丫头们就随着改了口,在自己院里对自己人就直接称呼杜云安做大姑娘、迎春还是二姑娘、黛玉则是三姑娘。梅月绣桔雪鹭都有了默契,日后在人前,她们也一并都称姑娘就是,并不为难。

梅月嘴角抽搐,雪鹭已是自己人,因直说道:“她早有和二姑娘三姑娘一起除夕祭亡亲的心,早做了准备。”

雪鹭心内感激,又不免叹道:“咱家的姑娘都是多好的人呐,品性相貌世间也难得的,可就是命苦,幸好前生有缘今生才能相聚一处,日后相扶持着也好过活。”

绣桔也点头,如今这院里站着的三个,竟都是寄居在此处的客人,看似二姑娘底气最足,可比起大姑娘有个能干又疼妹妹的亲哥、三姑娘更是有林姑老爷捧在心尖上来,二姑娘才是稻草肚子棉花心,最虚透了的那个。

看着她们二姑娘竟是最齐全的,父母兄弟俱全,可有什么用呢,老爷太太不管不问,根本不似亲生的,琏二爷和琮三爷也是一年见不了两回,如今只有亲嫂子琏二奶奶待姑娘亲近些,还是托了云安大姑娘的福。

云安取来绢底粉红笺纸,迎春折成数折,黛玉研磨。随后推字最好的黛玉书写,迎春捧笔,云安压纸。只见黛玉稳稳于封头写上“金兰谱”三个字,随后在折内写明三人姓名、籍贯、生辰八字,以及各自三代祖上姓名,再写于某年某月某日,然后将“……数株之栀子同心,九畹之芝兰结契,对神明而永誓,愿休戚之相关”(引用·注)的誓言书明。最后三人各自郑重写上自己的姓名,合着朱砂盖上手印。

如是再三,三份金兰谱才写成,庄重供于香案上。

此时已夜深,平明院所有可信之人都站在院中,院中寒风肃肃,鸦雀不闻。

由最年长的杜云安为首,三人按年龄依次焚香叩拜,又同诵金兰谱誓言,一齐饮尽爵中酒,再同时叩首。此时方礼成,三人携手互相扶起,俱都是眼中有泪,唇边带笑,久久不能自已。

又激动又喜悦又新鲜,还多了一份踏实。不止迎春和黛玉两个如是,就是杜云安这等经历两世的人,也是如此。甚至比起两个妹妹,杜云安还有种神奇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她与这个世界联系更紧密了——有哥哥,有迎春和黛玉,有银线、梅月、宋师兄、李夫人等等人在,杜云安心想,此世是吾归处了。

三人将金兰谱各自珍藏起来,又不约而同的出来走到一起。三人在黛玉屋里的暖阁坐下,依偎着直说到小厅锦格上的西洋座钟“铛——”响了一下,雪鹤雪雁司棋绣桔梅月荷月等都上来劝:“好姑娘们,可真是太晚了,咱们先睡了,明儿再说话。”

小姊妹三人仍不舍得分离,雪鹤过来笑道:“已铺好了床褥,今儿在一处歇罢。”

于是这三个又在帐子里私语了半晌,困极了才头挨着头睡了。她们的大丫头松了口气,也都一起胡乱睡下了。

次日迎春的乳母进来,她们才在这位妈妈可劲儿挑刺的絮叨中醒过来。

迎春这保母最是个偷懒耍滑还尖酸刻薄的老虔婆,迎春虽一时还未能改全了‘敬她一分、怕她二分、让她三分’的相处模式,可云安和黛玉两个可不会惯着她。

尤其黛玉,蹙眉扬声道:“这个妈妈,你才从家里进来,又拿我们来开胃了!”

云安先起身,冷道:“你这妈妈好无理!你有正经事就直说了,搁在我们门口骂这个骂那个作甚?我素来听不得那些个指桑骂槐的话,妈妈可别叫我误会了。”

迎春的奶娘就掐着腰道:“这些个丫头偷懒,多早晚了还躲在屋里睡大觉!我管教她们原是我的差事,杜姐儿,你不要护着她们了,你倒也该管管你自己的丫头!舅太太没给个正经的老嬷嬷管束,看把她们浪的!”

谁浪?这王奶母嘴里说梅月荷月等人,那眼睛分明睨着的是杜云安!

梅月几个登时大怒,荷月泼辣,上来就指着王乳娘喝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