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回

时间已过夜半, 街上冷冷清清,再不见先前热闹的节日氛围。

路灯下的地面,偶尔能瞥见一些欢笑过后的余烬。

这个时候当然是没有什么餐厅开着门的。

中原中也在这个世界呆了十多年, 现在对五条悟颇有一种招待朋友来自己家里玩的感觉, 问他:“速食便当吃的惯吗?还是想买食材回去自己做?”

一米九的高个咒术师垮着一张脸, 杆子一样立在他旁边,简短的音节从唇缝漏出来, “随便。”

这家伙从莫名其妙扔掉他的卡之后, 就一直是这副模样。

但是不管怎么想,该生气的都应该是失去了一张黑卡的自己吧?

虽说是这样, 中原中也倒是没什么感觉。他既不打算长期呆在这边,也不会在这段时间里有太多花销,这里的钱当然没有多少用处, 何况他兜里还有森鸥外给的一张黑卡。太宰治手里的那张折了也就折了……嘛, 仔细想想,在青花鱼那里待久了卡上沾到鱼腥味确实有点恶心。

这么想来, 中原中也就没说什么, 算是默认了五条悟的行为。

结果应该生气的没生气,不该生气的那个反而摆起了脸色。

“你在生气。”他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

二十八岁的成年男性哼哼唧唧, 最后说了一句,干巴巴的:“我没生气。”

中原中也:……?

前·干部单身至今,从没谈过恋爱, 不然他就会察觉到,此时五条悟就像情侣中女孩子生气时的表现一样, 什么也不说, 只是垮着一张脸, 等另一方猜到他的想法。

中原中也只觉得他越来越有病。

“那就速食便当。”

这个决定惹来了五条悟不敢置信的目光,“我生气了诶,中也不应该用亲手做的夜宵安慰我受到伤害的心灵吗?”

“哈?刚才是谁说自己没有生气?”

中原中也心情不错,耐心也比平常好一点,手里脏兮兮的帽子转了几圈,“所以呢,你的心灵是怎么受到伤害的?”

心灵受到伤害的最强盯着他手里旋转的帽子,沉默几秒,再开口时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

“我很好奇黑手党的生活,能给我讲讲吗……干部大人?”五条悟终于露出了笑容,他伸手接过中原中也手里不再晃动的帽子,戴在了自己头顶,“比如,搭档之类的?”

中原中也:……

五条悟的反应太过自然,让他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了。

抬头看去,月亮刚好被比他高一个头的人挡在身后,五条悟一只胳膊抬起,轻轻按着头顶的礼帽,袖口下落,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像凝结了的月华。中原中也和他稍带笑意的眼眸对视,心虚的感觉涌到心头。

“……”唇张开又合上,虽然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但深更半夜,何况又是在外面的大街上,在这种地方和别人讲起黑手党什么的,总觉得……很掉价。

“回去再说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想——”

“甜食一律不做。”

五条悟瞪大双眼,抗议的声音还没发出了,中原中也继续说,“但是可以买。”

“……哦。”五条悟悻悻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那——”

“难度太高的也不可能,我只会一点最简单的普通菜式。”

被噎了两次的五条悟:“那还问我做什么,随、便。”

中原中也忍不住弯了下嘴角,在他发现之前又拉平,“咖喱饭,怎么样?这个速度快一些,也不容易失误。”

“随——便——啦——”五条悟拖长声音。

——

竹内是附近一所高中的高二生,因为家庭原因,经常打两三份工,用来支持自己的学业,同时补贴家用。寒假期间,为了更高的工资,他在便利店值了夜班。

因为正直节假日的关系,店里的客人很多,工作也比较忙,有好心的前辈来帮忙了一段时间,在人群散去之后就离开了,店里只剩下他一个。

竹内趁着空闲的时间,在收银台后面做着习题册,睡意朦胧间,隐约好像听到了似乎有水浪的声音,不过等他注意到,还没寻找来源,声音就消失不见了,他没放在心上,醒了醒神,继续投入学习的海洋。

可能是最近工作太辛苦的原因,他总觉得提不起精神来。

之后不久,店里来了客人。

他是被铃声惊醒的,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

00:13。

会在这种时候来的客人可不多见。

“欢迎光临。”竹内说。

他看向门口的方向。

最先进来的是橘色半长发的青年,身材不高,看上去很年轻。但竹内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那张远高出平均颜值的脸,而是……

他是去黑手党火并的地方走了一圈吗?

他只在柜台看过的外套,标价上万的外套衣角有焦黑的痕迹,有几处撕裂,露出下面的底衣,同样价格不菲的下装,裤脚处溅上了大小不一的泥点还有已经干掉的细沙,对方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打量,钴蓝的眼睛看过来,竹内连忙低下头。

余光瞥见了跟在后面进来的另一个人。

他和之前那个是完全不同的整洁,看上去不像是一起的。

白发青年有着一张被上苍眷顾过的脸,即使竹内是个坚定不移的异性恋,匆匆一眼也没能看清,却仍免不了呼吸一窒。欣赏美毕竟是人类的本能,他低了一会头,又小心抬眼去看,刚好对上了青年的眼睛。

竹内周身一凉,皮肤上细小的汗毛齐刷刷立起。心知这两个人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立刻识相地深深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毕竟在这座表面平静,暗处却危机四伏的城市呆了这么久,该怎么做能活得更久他还是知道的。

再好看的人也要由命欣赏才行,他紧张地等这两尊大佛赶紧离开,却不知怎么回事,在这种关头睡意上涌,眼一闭,直接睡了过去。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前来买食材的中原中也和五条悟。

中原中也在货架挑选今晚要用的土豆,五条悟视线在收银台那边停了一会,接着看向门口。

叮——

门打开,又一个人进来。

竹内被惊醒,抬头去看,发现是个浅棕色头发的青年,长相没什么攻击性,反而非常柔和,他稍低着头,呼吸稍微有些急促,怀里抱了一只酷似玩偶的猫。不过看人不能看脸,这个人身上浅色的衣服上有着几道被利器划破的痕迹,已经干涸的血呈暗红色,在上面无比显眼。

是来追杀那两个人的?!

他立刻捂住自己的嘴,把声音封住,心里虽然慌张却不怎么害怕,毕竟黑手党的争斗一般不会涉及普通人,这也是个不成文的规定。更让他惊疑的是——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