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山海关(第2/3页)

灰色的眼睛……没有生气,像是死物一样。

她看着叶抚,眼瞳一动不动,张开嘴,想要说话,但似乎是太久没有说过话,只是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然后,只见她背后的骨翼展开,很大也很惨淡。展开时,能听见嘎吱嘎吱的摩擦声,或许是太久没有展开过了。她扇动翅膀,下了耳楼,坐在低一些的瓮楼墙上。她又张开嘴。但是让声音变成话对她来说似乎很艰难,隐隐约约听见这样的声音,“你……是……是热?”

热?应该是人吧。

叶抚点头,“是的。”

“有……生……命……的?”

“是的。”

她的面部表情很僵硬,脸抖了半天才抖出个惊讶的表情出来。

“我……以为……这里……不会再……来人了。”

可感,她说话越来越准确了。

她又说,“上一次……我忘了……是多久了。来了很多人,但是,他们都死了。”说着,她抬起左手,用笛子指向某一方向。

叶抚朝那里看去,看到一座堆积着的骨头山,都是人骨。

叶抚问,“是你杀了他们?”

“嗯。”

“为什么?”

“因为,我的职责就是,杀死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人。”说着,她看向叶抚。眼神自始至终都是黯淡的。“我也要,杀死你。”

叶抚神情没有波动,而是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吗?”

“嗯。”

“我要照看埋葬在这里的魂灵。”

“你是谁?”

她摇摇头,“我该杀死你了,你已经呆在这里超过……呆了很久了。”

“在杀死我之前,我们可以说说话。”叶抚说。

她这次摇头更加厉害,“不可以!上一次就是跟一个人说话,结果最后忘了杀死她。”

“那这样,过一段时间我就提醒你一次你的职责是杀死我。这样可以吗?”叶抚微笑着说,“你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了,难得有说话的对象,不想说说话吗?”

她没有生机的眼神看上去有些迷茫,“习惯了说话后,又会很久习惯不了不能说话。”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叶抚问。

她说,“我睁开眼,就在这里。”

“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都叫我安魂人。”她指着那对白骨说。她的动作很坦然,就好似那堆白骨其实是活生生的人。

“你自己呢?你叫你自己什么名字?”

“没有那样的名字。”

“那为什么不给自己取一个?”

“因为不需要。”

叶抚点点头,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又问:“是因为照看魂灵,所以你才被叫安魂人吗?”

“或许是。”

“为什么你要照看魂灵?”

“不知道,与生俱来的职责。”

“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离不开,我只能在这里,照看魂灵。”

叶抚望了望一片残破的景象,然后说:“但是,这里已经没有魂灵了。”

“现在没有,或许以后会有。就像你,我把你杀死后,还要照看你的魂灵。”她说。

叶抚问:“如果一直没有人进来呢?”

“就一直坐在这里,望着那边。”她指向那位置没有变过的夕阳。

“你喜欢夕阳?”叶抚问。

“那是唯一有亮光的地方。其他地方全都是灰色。”

叶抚顿了一下,“为什么是灰色?”

“因为是灰色。”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看不到其他颜色吗?”

她皱眉问:“什么叫其他颜色?”

“就是灰色之外,赤橙黄绿青蓝紫,还有很多很多。”

她显得不可思议,身后的骨翅都摇动起来,“还有那么多颜色吗?”

“是啊,无数种。”

“其他颜色是什么样子的?赤橙黄绿青蓝紫是什么?”她追问,显得迫不及待。

叶抚顿了顿。他很难去形容一种颜色,因为“赤橙黄绿青蓝紫”这些本来就是对颜色的基本形容,要对一种基本形容再进行形容很难,尤其是对于一个没有建立这种形容概念的人形容。如果她能看到那些颜色,叶抚可以摆出一种颜色来,只给她看,说这是什么什么颜色。但是,她只能看到灰色。

灰色?

叶抚皱了皱眉问:“你是怎么知道灰色的?”

“我以前不知道,但是后来有人告诉我我看到的都是一种叫‘灰色’的颜色。”

叶抚沉默着。

“其他颜色?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她看着叶抚问。

叶抚看了一眼她左手的青色玉笛,然后问:“你手上的笛子,你知道是什么颜色吗?”

“不是灰色吗?”她把笛子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问。

“那是青色。”

“青色啊。”她盯着看了半天,然后遗憾地说:“但是我看着还是灰色。”

“你知道你的头发是什么颜色吗?”

“红色?”她报以猜的心态说。

“那是白色。”

“你的头发呢?”

“黑色。”

她捻起一缕自己的头发,看了半天,然后又看着叶抚的头发半天,皱着眉说:“我怎么看都是一样的。”

叶抚呼出口气。让一个只有灰色这种概念的人区分颜色是件很难的事。

他转而问:“那笛子,应该不是你的吧?”

“嗯,是别人送给我的。”

“什么样的人?”

“就是我忘了杀的那个人,跟我一样,有长头发,比我高,耳朵很好看,拿着一把剑,喜欢笑,名字……我忘了,也可能是她没有告诉我名字。”她说。

叶抚心道,你不用形容得那么具体。

“她有没有教你吹?”

“教了一首曲子。”

“能吹一吹吗?”

“我很久没吹过了。”

“没关系。”

她看了看笛子,又看了看叶抚,不由得说:“你说话的方式跟送我笛子那个人很像。”

叶抚笑了笑,“哪里像?”

“你们说话声音都很轻,而且感觉上很平淡。其他人跟我说话,都是战战兢兢的,一直求饶,其他什么都不说。”

叶抚说,“或许是凑巧吧。”

她将笛子放在嘴边,“我吹了。”

“嗯。”

一段悠扬的笛声响起,响在这死寂一片的大地上。

叶抚的眼里,这里一切都是枯败的,棕黄与深褐色夹在四处,那一抹笛子绿很是显眼。

吹到中间,她停下来说,“吹完后,我就杀了你。”

“好的。”

“为什么你回答得这么轻松?”

叶抚笑道,“已经知道要死了,与其在惊恐中度过,不如听着笛子,安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