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天下会有这般人?(第2/3页)

“最后我们还是成了亲。他要当家主,要为家族做贡献,钟家十五支,仅有一支站在我们这一边。没有人看好我们,别人只差把‘失败者’、‘丢脸’写到我们院门前了。我们顶下去了,最后钟飞白成功当上家主。”

“钟飞白破壁失败,弥留之际,对我说‘钟家根子上不稳,需要革新,你一定要稳住,记得,该废除的直接废除,该杀的绝不留情’。钟家无人能接替他的位置。他死了,我大可直接离开这个只给了我侮辱的家族,回到自己的家乡去,依我的本事,开山立派很轻松。但我不希望耗费了钟飞白所有心血的钟家倒掉,以武力镇压了钟家上下,接管了钟家。每个人都大骂柳易冬图谋不轨,要改钟为柳,是贼人,甚至说之所以跟钟飞白成亲,就是图谋钟家,还说钟飞白之死也与我脱不了关系,直到现在依旧有人涕嚎‘愧对钟家列祖列宗,让贼人夺了家族’。”

柳易冬始终是那副神情,漠然看着钟茂典。“这是你的母亲,柳易冬。”

“而你,钟茂典,生来便是天才,所有人都吹捧你,说你独一无二,不世之材,事事顺着你。而你,做得很好,骄横、野蛮、欺男霸女、游手好闲。在你的光辉之下,你的姐姐,原本天赋也是极佳,硬是成为了庸才。你看不起你姐姐,觉得自己有个庸才姐姐很丢脸,从来不愿意叫她一声姐姐,而她毫无怨言,因为有你这个天才弟弟而骄傲。在我筹备借大运这件事时,发现你的血脉有一丝缺陷,而要弥补那一丝缺陷,可能要同源来补。那时,你的父亲钟飞白已经死了,除了你姐姐,没有人能来给你补。随花是个好孩子,宁愿舍弃自己所有的天赋,也要来给你补血脉,让你成为真正的完美天才。”

“她怕你怨怪自己,让我对你隐瞒。而你,毫不自知,居然在她失去了天赋后,骂她是废物!钟茂典,你能想象吗,当初的你是什么样的嘴脸!”

钟茂典失神一般看着柳易冬。

柳易冬毫不留情地继续说:“你心比天高,基础不稳,便要去冲击炼器宗师,最后雷劫落下,你姐姐舍身替你挡了雷劫,神魂支离破碎。你总算是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成为你的心坎,之后三次冲击宗师,都失败了,你才渐渐发现自己的心坎是你姐姐,于是你想弥补,而那个时候,你之所以想要弥补,也仅仅是因为你渡不过那道心坎,成不了宗师。然而,你注意到她时,却发现她早已不在钟家了,所有人都说她死了,事实上,是我把她送走的,截断了她痛苦记忆的神魂。我以为这是让你开窍的机会,便让你无意间发现她残缺的神魂,以为她还活着,于是你离开钟家,要去寻找她。”

“你从来没有经历过逆境。我以为这次逆境能让你成长,对你寄托希望。”

柳易冬沉重地叹了口气,“结果,你只是在逆境中无休止地沉沦下去。我柳易冬自认一辈子没有做过错事,但现在看来,我是一个失败的母亲,没有教育好孩子。你变成这副模样,怪我,是我没有教育好你。”

说完,她呼了口气,“之后我不会再管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次,就请你把机会让给听雨,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比你更优秀。”

而原本一句话没有说的萧听雨,听完柳易冬关于钟随花的话后,眼神定定,愣愣地问:“随花姐姐还活着?”

柳易冬神情复杂地看着萧听雨。

萧听雨是如何一个人,她其实很清楚,对钟茂典做的那些事,她也明白。所以她才会说,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萧听雨都比钟茂典更优秀。

“是的,她还活着。”

萧听雨紧着问,“她,还好吗?”她很紧张,十分希望能得到一个好的答案,

“她生活得很开心,喜欢纺织与布艺。现在在四处游历,想看遍天下所有的纺织技艺。”柳易冬漠然说了那么多,难得柔声下来。

萧听雨长呼了一口气,心里一下子空明了许多,觉得那个绑在自己心头十一年的疙瘩,终于消失了。就连对钟茂典的怨恨,都少了很多。她觉得,只要随花姐姐还开心地活着,就够了,其他怎样都无所谓。

“谢谢姨娘。”萧听雨真诚地笑了一回。

柳易冬摇头,“你不必谢我,随花在那段痛苦的时期里,能有你的陪伴,我才要感谢你。”

萧听雨笑了笑。

钟茂典立在那里,虚着眼睛望向远方。他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事,原来,并不是只有自己看明白了事实,而是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事实,唯独自己不明白。是啊,他知道,自己不会在逆境中成长,享受惯了安乐,一到困境之中去,便失去了方向,分不清自己是谁。他一直以为,柳易冬是在束缚自己,原来是放纵。

原来,过度地放纵,才是最大的束缚。

他想起叶抚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是,你必须要知道,才能前进”。

叶先生的话一直都是那么一针见血,在洹鲸之船上说的是那样,在渡劫山上说的也是那样。

“难怪先生说,能帮我的只有我自己。”钟茂典低着头呢喃。“所有人都在想把我从困境中扯出来了,而我却甘愿往地下沉沦,难怪先生说,能帮我的只有我自己。”

其他人早已尽到了最大的帮助。

萧青梅的关切与劝退是,萧听雨怨恨的折磨也是,族中每个人的劝导是,叶先生的训斥是,秦姑娘的安慰也是,就连自己曾经一度最为痛恨的母亲,也在以着她的方式帮助自己……

但即便他人帮得再多,若是本人不发力,自甘堕落,又有什么用了?

“难怪先生说,能帮我的只有我自己。”

钟茂典立于悬崖之际,深深吸了口山峰上的冷气,感觉心头豁然开朗。

他眉心淌出白色的、流动着的光晕,随后,一股明朗之势从他身上传出。

突破了,从六两神魂,到七两神魂。

在几人眼里,钟茂典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浑身脏兮兮还是脏兮兮的,但已经不再颓唐沉沦。

这在他们看来,有一种钟茂典被骂醒了感觉。

实际上,柳易冬看得明白,钟茂典应该是在之前就受过高人的点拨,自己那一番掏心窝子的训斥起到了一个点睛的作用。若单单只靠着自己那一番训斥,就能叫醒一个睡了二十几年的人的话,她早就训斥了。

钟茂典能迎来这样的清醒,使得柳易冬对钟茂典经受指点的高人很是好奇,同时也心怀感激。

她想以母亲的态度对钟茂典说声“不错”,但历来的性格让她忍住了,冷冷地站在那里,一句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