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3页)

等裴凉点的菜上齐,天香楼这会儿已经很热闹了,这景象倒是少见。

魏映舒道:“菜已上齐,那我就不打扰了,裴姑娘慢用。”

裴凉却道:“同为厨子,我以为同行的认可也是魏姑娘关心的事,莫不是已经不在乎区区酒楼经营口碑如何?”

裴凉都这么说了,魏映舒哪里还能走?

周围还有人起哄:“几年前两位小厨比拼厨艺的事历历在目,当时魏小厨获胜,裴小厨也没有二话交出了天香楼。魏小厨那时候可是当着裴小厨的面发过誓,要好好经营,不坠百年老店名声的。”

“如今人家回来,探究一番,魏小厨按理也该留下来听听裴小厨如何评说吧?”

实际上当初誓言全放了屁谁人不知?如今魏氏那歹毒妇人就站在大堂内呢。

魏映舒此时若再离开,反倒像是承认不如人一样。厨艺一道她对裴凉还是有着绝对优越感的,只得留在原地。

裴凉点的菜不多,黄焖鱼翅,四喜丸子,炒豆干,还有一道冬瓜排骨汤。

她先尝了一口黄焖鱼翅,周围恁多人,愣是没一个说话,就怕掩盖了她的声音。

片刻后,裴凉放下勺子,冲掌勺的大厨笑了笑:“林叔手艺更精进了,这鱼翅醇香多汁,口感顺滑,芡汁色香俱全,浓稠回味。您掌火下料的时机,与几年前相比怕不止迈了一阶。”

林厨腼腆笑了笑:“咱们这行,吃的就是经验和年纪,哪里值当少——裴小姐特意提起。”

周围的人闻言大失所望,有那小声嘀咕的:“裴小厨不来砸场子的吗?怎么夸上了?”

“我倒不信天香楼有魏氏这种贪婪短视的婆娘能开好,没听说吗?如今这天香楼,那客人可是分三六九等的。”

“怕是见魏小厨不接招,以往跟着裴家的老人下的厨,不忍落他脸面吧?”

“没意思,走了走了——”

有人刚准备起身,便听裴凉道:“值当的,毕竟若不是您的把控力,这倒黄焖鱼翅决计口感不匀,难以下咽。”

“林叔您以一己之力救了这道菜,怎不该称赞?”

周围人眼睛一亮,当即坐了回去。

魏映舒却脸色一沉,她向来对厨艺自负,便是当初裴凉也输给了他,天香楼里其他厨子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她似笑非笑道:“裴姑娘不愧世代经营,倒是会收买人心,也难怪楼里这些人数年来还是对旧主念念不忘。”

“说林厨一己之力拯救一道菜,仿佛我这主厨倒成了负累,裴姑娘你问林厨,他自己敢当吗?”

裴凉笑了笑:“魏姑娘怕是这几年眼睛净往上看,都不会垂下眼珠子了。”

她伸手执勺,搅了搅浓杏黄色的芡汁,本色晶莹透明的鱼翅便露了出来。

魏映舒心里一咯噔,转头怒视林厨。

裴凉却先开口道:“魏姑娘何苦迁怒林叔?这黄焖鱼翅制作精细,耗时良久,必得是提前好几个时辰将鱼翅和鸭子,老母子,火腿,蒸过的干贝小火焖煮,使鱼翅彻底吸收那几道至鲜。”

“林叔哪怕是为了天香楼的脸面,想要拿出品相整齐像样的鱼翅,他也得有时间呐?”

周围人似懂非懂,便看到裴凉挑了一勺鱼翅进旁边装着清水的碗里。

那鱼翅没了弄杏色芡汁的掩盖,一下子露出本来的样子。

有那会吃懂吃的老饕已经反映过来了,指着魏母破口大骂:“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到底如何?”有人耐不住。

裴凉道:“这鱼翅,根本不是整块鱼翅。”

“鱼翅按部位有分散翅,勾翅,翅片。不同部位粗细长短均不相同,需要处理的时间也自然不同。”

“一碗黄焖鱼翅,如若软硬不一,口感失调,还如何下咽?客人花大价钱慕名而来是吃你们不要的边角料做的招牌菜的?”

“你魏家经营天香楼,竟用不同部位混合的角料炖同一碗鱼翅,如今这鱼翅口感无差,若非细心之人无从察觉这其中问题,不是林叔的功劳又是谁的功劳?”

“怕是焖煮的时候,林叔便得时刻注意时间火候,依次下入不同部位鱼翅,把控得分毫不差,这才能将一堆杂碎制成能上桌的美味。”

林厨闻言面露愧色:“厨子本就不该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唉!”

周围的食客这会儿明白了,纷纷喝骂魏家母女:“简直岂有此理,奸诈贪婪歹毒无知,你们魏家人占尽了。”

“裴家当这里家的时候,百多年没闹过这种事,你魏氏好本事。”

魏映舒又体会到了当初千夫所指,人人唾弃的心情,这裴凉才出现不过一会儿,就能把她几年来的风光撕下来踩在脚底,当真与她不共戴天。

她杏眼中藏不住戾气,魏母连忙大声解释:“胡说,我们哪有以次充好?”

“天香楼来来往往都是贵人,贵人们不比你们有见识不成?整块的黄焖鱼翅当然有,不过这等稀缺食材,没用完的就扔到不成?”

“自是得降一品级售卖,价钱自然不是一等,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何来以次充好?”

说着鄙夷的打量裴凉上下:“裴家当初败了大半家产离开京城的事大伙儿可都知道,我就不信他裴富贵有那能耐几年内东山再起。”

“我也是怜惜裴小厨,如今家道中落,还要强撑脸面,点恁贵的菜,因此才上了次一等的给她,也好节省银钱供一家嚼用。”

魏氏这张嘴,颠倒黑白最是在行。

若不是周围大多人都知道她本性,还真被堵得挑不出理来。

裴凉却满不在乎,笑道:“可菜牌上并没有写这倒鱼翅有品相之分,价位也只有一种啊。”

“魏掌柜这是靠什么来区分客人想点哪一种?还是说您一双富贵眼自行分辨?”

众人哄然大笑,如今魏家可不就是一双富贵眼吗?达官贵人极尽巴结,普通客人随便敷衍。

一个开酒楼的,但凭自己便做主客人配吃哪个等级的菜了,狗眼看人低说得如此理所当然,简直贻笑大方。

魏家母女脸胀成猪肝色,裴凉却不再纠缠那道鱼翅。

她又夹开那道四喜丸子,尝入口,细细咀嚼。

魏映舒冷笑:“怎么?裴姑娘又吃出什么来了?这普通猪肉香料炮制的菜品,口味不好可就是手艺问题了。”

裴凉漫不经心:“魏姑娘这么说还言之过早,如果一个酒楼有以次充好的问题,那肯定不仅仅是珍惜食材,贪惯便宜的人,肯定表现在各方面。”

“不过我想请问魏姑娘,你是否只把够格让自己亲自下厨的贵客当你的客人,而其他寻常却也是一个酒楼基本盘的普通客人都不在你眼中?”

魏映舒岂能认这个指责?她怒视裴凉,正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