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4/5页)

半个多时辰过后,二人菜品皆已完成。

由将士过来取出,置于外面的长台上,裴魏二人并不出去,但可隔账观察。

现场的将士除了维护秩序,不会给任何提示。

众人的视线首先落在了魏映舒的菜品上,那是外表极好看的水晶红薯糕。

表皮是以红薯蒸烂,再拌入牛乳,蜂蜜,筛入磨成细粉的糯米。蒸熟后呈半透明的糯米粉与金黄的红薯调和,呈了那半透的淡金色,很是华丽。

那薯糕又捏成神态灵动的小动物,或是用花色别致的模具压成秀雅形状。

师飞羽拿起一个水晶红薯糕分开,里面是碾碎的玫瑰花瓣制成的流心玫瑰酱,闻着便芳香四溢,让人忍不住咬一口。

除此之外,还有枣泥馅,豆沙馅,芋泥馅,肉松馅,各种口味馅料均是细腻浓香,再加上如此多的数量,给人视觉上很震撼。

在师飞羽看来,这糕点便是放在皇帝御桌上也吸人眼球,就更不用说一众平民面前了。

眼前这些饥民本就是穷苦之地被厉深劫掠而来的,这辈子恐怕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便是见过的镇上最大点心铺的点心,外表也不及这红薯糕万一。

而反观另一边,却只是几桶熬得浓淡适宜,米粒中漂浮淡橘色点缀的红薯粥。

但师飞羽却一眼就知道哪道菜是谁做的了。

那些百姓本就饥肠辘辘,在听到可以开吃之时,多数人不约而同的将手伸向了那水晶红薯糕。

魏映舒面露得色,是个长眼睛的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她的厨艺绝顶,是从无数达官显贵挑剔的舌头里面磨出来的,一帮贱民,一年便是肉也吃不了几回,哪里知道什么好东西?

以她的水平,在那帮贱民嘴里,那便是天上的手艺。

魏映舒转过头,得意的对裴凉道:“裴掌柜,你那清粥许是桶太高,许是他们饥饿难耐,等不及拿碗盛粥。多等等,总会有人吃腻了我的红薯饼,去舀你那米汤解腻的。”

裴凉笑了笑:“魏掌柜,我已说过你的性命掌握在外面的百姓手里,怎的还对此局如此敷衍?”

“对于魏掌柜的不惧生死,裴凉万分佩服。”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魏映舒冷笑:“你没看见外面——”

话未落音,就看到外面一众百姓面色痛苦,拼命捶自己的胸口。

好半天咽了下去,却不去拿那糕点了,而是慌忙的去端已经盛好的粥。

一口下去,米香混合红薯清香的米汤暖过四肢百骸,噎在喉咙里难以下咽的糕点一下子就滑下去了。

温度也将将好,不烫不冷,能让人大口咽下,又没有冷了失去香味。

一时间众人眼前一亮,与那做得精贵的红薯糕不同,红薯粥他们倒也不陌生。

但与记忆力寡淡稀粥的味道却全然不同,那米粒颗颗粘稠饱满,没有过熟裂开而口感稀松,也没有过硬难以下咽。

粒粒分明却入口即化,有老农看出来,那也不是贵人们吃的品相珍贵的大米,便是他们平时种出来的白米而已,却是将每一粒稻米的浓香精华尽数逼出。

那味道却仿似让他们回到已然记忆久远的太平年间,风调雨顺之年,扛着锄头经过稻香满布的田野。

有不少人都是就哭了,滚烫热泪滴入土陶碗中。

“俺,俺想回家种地。”

“俺也是。”

“等来年收了米,也这样煮一锅浓稠的红薯粥。”

魏映舒脸色煞白,眼里尽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那只不过是普通的红薯粥而已。”

她全程注意裴凉的做法了,没有加任何珍贵之料,仅仅是大米和红薯而已。这等倒掉都没人吃的粗贱之物,怎么可能比得上她的糕点?

却听裴凉的声音传来:“红薯难咽,糯米也难咽,你是不是当这些被你们饿了好些天的百姓,是你当初那些费心讨好的高门显贵?”

“吃个两口大小的糕点也要细品慢咽?”

饿极的人自然抓到什么都是狼吞虎咽,尤其这些人食不果腹,有了上顿没下顿,拼命塞食物简直成了行为本能。

但红薯和糯米多噎人?这般急吞猛咽,不噎着人才怪。

且那些精细烹制的风味,实际上在场百姓根本没那心思细品,魏映舒一桌甜品美则美矣,却全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而裴凉的红薯粥,里面的红薯切得细碎,粥熬的稠稀适宜,是囫囵吞下也不会妨碍,又能品味那其中滋味的东西。

以前隋厨就说过,越是简单的东西才越显厨子能耐,将至简之物烹制成人间美味,那才算真正大有所成。

一开始大伙儿被颜色鲜亮,看起来扎实的糕点吸引理所当然,但被噎了之后,便知道那物虽则金贵,却不是他们此时好入口的。

谁料那平平无奇的粥,入口却是让人感觉否极泰来,劫后余生的幸福。

再佐以肉糜和泡豆角炒的小菜,不多时,那好几大桶的红薯粥便见了底。

吃饱后的众人脸上恢复了鲜活之色,对唇齿的留香回味不已。

师飞羽笑道:“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果真最后投票,所有人都投给了红薯粥。

魏映舒尖叫:“不行,这不能算,他们只是一帮子饿疯了的饥民,哪有品味可言?这根本就不是比试厨艺,只比取巧而已。”

裴凉道:“比试之前我便提醒过你,你现在一身性命系于他们的选择。”

“魏掌柜,当年你父亲魏启贵刚来天香楼的时候,也是一逃荒饥民,相信他授予你厨艺的时候,绝对不会告诉你这一身本事,是专为取悦权贵所学。”

“你已经有多长时间,根本没考虑过一般食客的喜好,诉求了?以至于连这么多人现在迫切需要的是什么,你都毫不关心。”

魏映舒拼命后腿:“不关心如何?你自己也说过,难道非得是天下第一才能开店?那么我这等只侍奉于贵人的厨子便不配称之为厨子了吗?你让御膳房的御厨如何作想?”

裴凉笑了笑:“是啊,但御膳房的御厨,没有动辄凌虐无辜,更不需要还这笔债啊?”

“给过你机会了。”说着她挥了挥手。

有将士便要上来将魏映舒拖走,而厉深拼命挣扎,竟让他挣脱了桎梏。

他飞速扑向魏映舒,将她拉到身边,抽出夺过的刀,指向在场所有人——

“谁敢动她!”

魏映舒缩在厉深背后:“厉深,我害怕。”

“别怕,他们敢动你,便得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裴凉鼓了鼓掌,漫不经心道:“厉公子对魏掌柜一往情深,至死不渝,若你俩能修得正果,怕也不必一路牵连无辜,走到今天了。”

魏映舒这会儿都快被裴凉刺激疯了,闻言大叫道:“贱人你少趁机挑拨,我心里只有师将军,你便是害死我,也休想改我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