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大厅内的空气再一次陷入了凝滞。

众人看着裴凉,仔细审视了一番她的表情。

这孩子以前在家族里存在不明显,长辈们也没有多重视过她,这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

可身为裴家人,众人理所应当的觉得她对家族是得抱有归属感的。

一个家族成员有出息,这对于整个家族来说都是好事,长辈总是以自以为是的眼光看待小辈。

并且漫不经心的对待小辈看来很重要的事和立场。

因此一大家子此时还不敢相信裴凉如今态度的真正意义。

只觉得这孩子怕是被压抑久了,一朝扬眉,因此迫不及待的清算以前的旧账,区区小事也不依不饶。

就跟穷人一朝暴富忘了自己姓什么一样,惹人鄙夷。

裴家不少人见她这会儿谁都刺两句的架势也是不悦,不过想到瓦伦家虎视眈眈,这会儿还是得把孩子先好好哄着。

于是裴大伯便笑着打圆场道:“阿凉真会开玩笑。”

说着又冲四堂哥骂道:“你也是哥哥,比阿凉还大好几岁呢,跟妹妹开玩笑没个轻重,这种话是跟家里人说的吗?”

“马上跟妹妹道歉。”

四堂哥神色有些屈辱,可迫于长辈压力还是只能低头。

正准备道歉,那个好妹妹却开口了:“开玩笑?”

“四堂哥说这话的时候大伯当时也在场?”

裴大伯哪里还记得这种事?他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孩子对家里部分人有着极大的不满。

因此并不直接糊弄,而是道:“是大伯当时不在,否则也不会让你四哥说这种混账话。”

裴凉点了点头:“那不就得了,既然大伯当初不在场,也不知道四堂哥当时说这话的前因后果,语气表情,又凭什么断定四堂哥是在开玩笑?”

裴大伯作为家主,还从来没被小辈这么不依不饶的质问过,心里不悦,却只得哄着:“大伯虽然那时候没在你们面前,可大伯知道,咱们家里都是好孩子,你们兄弟姐妹——”

话还没说话,裴凉就遛猴儿一样似笑非笑的看了大伯一眼:“没啊,当时大伯就在我们面前。”

“四堂哥说完这话我准备撸袖子跟他干一架来着,结果被大伯一句【哥哥只是开玩笑,这就急眼准备殴打亲人成何体统】阻止了下来。”

裴大伯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可他实在是回忆不起来这个画面。

以他的身份,又何须在意一个小辈,尤其扶不上墙的小辈的心情,随口呵斥拉偏架的话甚至不过记忆里。

裴凉的咄咄逼人让现场更尴尬了,不少人眼观鼻鼻观心,也有不少人看着裴父,示意他快点搞定自己的女儿。

裴父自己心里也明白,估摸这会儿开口会被女儿一蹶子撅回来。

但还是不能不硬着头皮丢那人,毕竟单是孩子闹别扭还好,之后与瓦伦家扯皮,孩子的态度是至关重要的,这时候一定得哄好了。

便开口以一种亲昵的呵斥姿态道:“你拿个比赛冠军倒是尾巴都翘上天了,大伯你都敢逗着玩。”

裴大伯不愧是政客,拿得起放得下,为了利益,该低头的时候绝对不含糊。

于是在裴父开口之后,便立马以一个尊重平等的姿态对裴凉道:“阿凉,是大伯不好,没有正视你的心情,拿你的委屈当兄妹之间的普通打闹,处理的办法也是和稀泥。”

“还有你们。”他看了眼周围的小辈:“我这些年来工作忙,包括你们的父母都是如此,对你们物质上虽然尽力满足,却忽略了你们的精神需求。”

“长辈的陪伴,倾听,还有公正平等的态度,恐怕是我们一直忽略的东西。今天正好阿凉提了个醒,以后我跟你们父母一定反思改正。”

一番话说得又干净又漂亮,裴凉心里就乐了。

说明这些家长其实心里是门儿清的,只不过看配不配被这样对待而已。

换做原主,估计也就借着这个台阶下了,不过裴凉却不同。

这事情明显有些不对劲,以裴家父辈的理所当然,她体现出了价值,家族的人只会顺理成章的觉得她的价值该是裴家的。

现在她的几度挑衅,对方仍旧小心翼翼的,她进一步他们就退一步,仿佛没了底线。

这不符合他们的思考逻辑,毕竟原主确实跟家里没有什么大的矛盾,也从来没有对家族表现出脱离之心,不应该让家长们存在这种焦虑。

于是裴凉准备再试一试。

她冲裴大伯露出感动一笑:“大伯,我误会你了,以前我一直觉得你是个顽固的大家长,没想到您竟然会这么反思自己,并为忽略了小辈的需求而自责,我真以裴家有您的带领感到骄傲。”

裴大伯见裴凉态度软和下来,正有些高兴。

可下一秒这畜生就接着道:“就是大伯记性是确实不好,刚刚其实大伯拉偏架的话是我编的,您怎么想都不想一下就信了呢?”

裴大伯:“……”

他额头上的青筋肉眼可见的跳了几下,换做另一个人,哪怕是帝国掌权的官员,敢这么三翻四次的戏耍他,他也早掀桌了。

可这会儿行吗?裴大伯只能让自己冷静,好好想想接下来那巨大的利润,那家族以往想都不敢想的未来。

这会儿别说让小辈耍着玩,就是让他叫她爹,裴大伯也能毫不犹豫的干出来。

接着裴凉又道:“不过大伯也别生气,我不为别的,就是不乐意您对承诺这么轻视的态度而已。”

“我不是特意刁难四堂哥,可我当初已经考进了帝国军校,堂哥也是军校的人,他说这话,是建立在对我未来的预判上的。”

“是军人与军人之间,关系荣耀与尊严的约定。我们虽然是兄妹,可这种事一码归一码,但没想到跟我同一个家族出身,也已经是军人的四堂哥竟然这么没有契约精神。”

“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我承诺家族的任何事,都可以随时随地凭心情毁约?”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裴家众长辈眼皮一跳,其中一个连忙开口道:“你四堂哥那不是——”

长辈想和稀泥,可小辈到底不一样,还不是利益能压倒气性的年龄。

四堂哥不堪屈辱,直接打断对方开口道:“你少他妈说得冠冕堂皇。”

“不就是仗着现在出了风头翻以前的旧账?”

众人正以为裴凉会找什么理由狡辩,却见她脸上的笑容一收。

身子往前倾了倾,明明是坐着,却有股居高临下的姿态。

对着她四堂哥道:“知道还问?”

她真直接说出来了。

“你当初都是个成年人了,一个成年得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做不到的事就别许诺,把人当小孩儿耍,小孩儿找你兑现的时候就耍赖砸锅了,你在军队里是这么面对上级和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