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试金石(下)

玉美人吓得忙地站了起来跪下,不用听圣旨她都知道这次肯定糟糕了,所以乞求地看了刘如珍一眼,希望她赶紧去帮她求贤妃。

“皇上口谕,玉美人向氏,交通宫外,擅自将宫闱隐秘传于宫外,更擅自议论朝堂之事,今逐出宫廷,入寂云寺为尼,以赎口舌之罪。另,向氏之父教女无方,皇上叫告知你,今年京察,会让吏部着重考察你父的。”

虽说皇帝没有直接问责玉美人的父亲,但听这话的意思,就知道她爹是好不了了。

刘如珍在旁边听了,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皇帝这次为这么点儿口舌之争居然处置得如此厉害,甚至还祸及了家人。

当然景和帝在这上面是有前科的,从前进宫的女子行为无状的,也曾牵扯过她家中父母。皇帝最烦的就是别人送些歪瓜裂枣的人进宫,弄得他后宫乌烟瘴气。

刘如珍也就是仗着生了四公主,要不然也早就出家当尼姑去了。

一时祝新惠也从刘如珍那儿听到了皇帝的处置,不由摸了摸自己如今已经大得西瓜似的肚子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刘如珍没想到祝贤妃会如此说,听她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打算帮玉美人求情了?刘如珍少不得觉得有些心寒,教唆玉美人出面奚落敬氏的人可是她贤妃,否则给玉美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那么对敬氏说话的。

祝新惠扫了一眼刘如珍,“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心太寒凉?”

“嫔妾不敢。”刘如珍赶紧道。

祝新惠摇了摇头,“本宫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不过你也听到皇上的口谕了,那可不是说她以下犯上冒犯了敬氏,而是说她交通宫外,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么?”

刘如珍点了点头,宫中忌讳很多,而交通宫外又是其中的大忌。

“如此你明白,就是本宫去求情也无济于事了吧?这时候谁去求情,都会落得个同谋的下场。”祝新惠道。

说罢,她又忍不住冷笑,“看来皇上这次还真是护着敬氏呢,竟然给玉美人安了这么个罪名,真真是莫须有。”

是不是莫须有,还真不好说,但至少这雷霆手段让许多人都投鼠忌器了。

敬则则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浓稠似墨了。

“醒了?”沈沉见敬则则眨了眨眼睛,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背。

敬则则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闷疼了一声,手指还是有些粗粝,把眼睛周围柔嫩的皮肤给弄疼了。

沈沉好笑地看着敬则则,“你就不能小心点儿么?待会儿让华容用牛乳给你泡泡手,朕听说这法子可以让手很快变得细腻的。”

敬则则由皇帝扶着坐起身,好奇地看着他道:“皇上怎么知道这些个女人家养手的法子的?”

沈沉有些尴尬地撇开眼,“朕博览群书不行么?”

敬则则才不信呢,什么书里写这个啊?这都是草原那边儿传来的土方。

“既然醒了就先喝点儿燕窝粥吧,太医说了你的身子太弱,必须日日进补,却又不能大补。”沈沉道。

敬则则眼看着皇帝接过华容手里的粉彩折枝桃蝠纹碗,这架势是要亲自喂自己?但即便是这样,敬则则也没张嘴。

沈沉舀了一勺粥到敬则则嘴边,“知道你要问什么,把粥喝了,朕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为什么现在不能说啊?”敬则则问道。

“食不言、寝不语,不知道么?”沈沉把汤匙往前递了递。

敬则则嘟囔了一句,“食不言倒是知道,就是寝不语么,皇上那时候不是挺喜欢说话的么?”

“哪时候啊?”沈沉笑道。

敬则则嗔了皇帝一眼,不肯再往更深入的话题讲,只乖乖地喝了粥。别说皇帝还挺会伺候的人,时不时地给她擦擦嘴巴,让她不至于不舒服。

偌大的殿中一时没了人语,唯有汤匙碰到碗的响动。

只是渐渐地敬则则却有些难为情了,实在是皇帝的眼神太过直白和冒犯,就那么不眨眼地盯着她,让原本自然而处的她忽然变得不自信起来。是她的脸太瘦了么?是她肌肤不够细腻了?还是她眼睛不够水灵了?

亦或者是皇帝另有所疑虑?

“皇上为什么一直盯着我?”敬则则忍不住打破了“食不言”的规矩。

“朕以前不知道,原来有人只是吃饭,也如此好看的。”沈沉认真地道。

敬则则很想翻个白眼儿,这等蹩脚的借口也亏得皇帝能说得出口,然则到底还是叫人的虚荣心很是满足。只不过皇帝突然说起甜言蜜语来,让敬则则倍加警惕,她爹该不会真是出大事儿了吧?

如此只喝了大半碗,敬则则就觉得胃撑得难受了,“不想吃了,已经撑着了。”

景和帝看了看碗,“朕记得你以前胃口可没这么小。”只是话刚说出口,就知道说错了。

敬则则笑着耸了耸肩,胃口被饿小了呗。再说了,寡淡无味的燕窝粥有什么好吃的?她不喜欢宫中,其中一个听起来无足轻重但实则切切相关的原因就是“没有小厨房”。御膳房的菜,那味儿怎么能入得了敬则则的口。

她不喜欢山珍海味,但对菜式的味道和做法却是很挑剔的。

御膳房的味儿,也就只有吃惯了宫中菜的皇帝才能无怨无悔的接受。

待华容收拾碗筷后,敬则则再按捺不住地问道:“皇上,我爹他到底是犯了什么罪啊?”

“不请命而擅杀三品武将。”沈沉道。

敬则则心里松了口气,但脸上却不得不摆出震惊的表情来,然后变成怒其不争,然后再变成“皇上,臣妾是和你一边儿的”这种表情。

沈沉欣赏着敬则则细腻的演技,然后笑道:“行了,松了口气是吧?”

敬则则的伎俩被戳破,只能讪讪一笑。她的确松了口气,她爹这种擅杀武将的腥味肯定是要不得的,可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何况皇帝还赐给了他王命旗牌,所以应当是罪不至死的。若是皇帝眷顾一点儿,其实就是申斥一下的事儿。

因为敬则则知道她爹不是杀人狂,就是为人跋扈了一些,但却不是会擅杀将士的人,否则他怎么可能打那许多胜仗。他杀人的人定然是有其取死之道的。

“不过说来,这次你爹确实是被你连累的。”沈沉道。

“我?”敬则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忽然发现,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或者说在皇帝跟前就没够用过。皇帝为了她而迁怒她爹?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沈沉点了点头,“那是因为朕要接你回来。”

敬则则用茫然的眼神告诉了皇帝,她没听懂。

“想来你也知道了,宫中诸人并不知道是朕亲自去接的你,而且你还上了请罪折子。”沈沉道。

敬则则立即表示,“是,臣妾在皇后宫中听说了,不过还好臣妾机灵,一点儿没让皇后察觉臣妾的惊讶。”至于请罪折子什么的,皇帝这么说,敬则则就不好再问了,再问这不就是让人尴尬么?她很机灵的,心知肚明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