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二更)(第2/3页)

白历从没见过陆召这样,手抽不动了,只愣愣地坐着。

“你不是尊重我任何选择吗,”陆召的声音里有无法抑制的颤抖,但还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哽咽,“我就选现在,我选你,我不选别的,不选军界去他妈的虫族,我就在这儿,白历,我就选你。”

白历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一片湿润,无论是原著还是现实,白历在此之前从没想过陆召会哭。

帝国之鹰没有弱点,强大剽悍,所向披靡。

原来泪水也是滚烫的。

像是在白历的心脏上烫出一个个破洞,白历觉得心脏疼得厉害,无数情绪从那些破洞里灌进去,撑得他快要爆炸。

我不想这样。

不想你跟我一样离开热爱的地方,人生的道路上硬生生拐了个弯,以后的数十年都在后悔和叹息中度过。

我又想这样。

你除了我,什么都不要。

这卑劣的、自私的感情,让白历觉得自己是个人渣。他想硬起心肠抽回手,让陆召立刻收拾东西回军团。

这人倔得很,一根筋,白历的话到了嘴边,就成了憋在喉管里的一声叹息。

“哎,”白历用手蹭了蹭陆召的脸颊,“我不是撵你走,别这样。”

陆召摇摇头。

“那因为什么,”白历说,“比赛?腿?没事儿,真的,你看我都没哭。”

这有些干巴巴的安慰没有任何效果,陆召在他说出“腿”的时候身体紧绷。

白历词穷了。

手背上还能感觉到陆召的眼眶里落下的温热的泪水,但没有一点声音。听不到哽咽,如果不是了解够多,几乎也不能从陆召的声音里听出情绪起伏。

白历没见过能这么平静的哭的人。

“陆召,陆少将,”白历用手背凭感觉擦过陆召的眼眶,“出个声。”

病房里安静一片,等白历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陆召才开了口:“我要是挡住了,你就不会这样了。”

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怎么这一步就卡在这儿了呢?

陆召想不明白。

他坐在这儿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要是他不来看比赛,白历可能就跟着研究所一道走了。要是他不扶着白历走那条路,应该就碰不上这事儿。要是他动作再快点儿,他要是忍住了没受信息素的影响,他挡住了,躺在这儿的至少不会是白历。

人都走了之后病房里就只剩下他和发起高烧沉睡的白历,时间变得很难熬。

白历还睡着,但说过的话却在陆召脑子里清晰起来,他想起之前白历易感期时在甲壳虫上说的话。

白历说这条腿可能还要再挨一下,会废,会站不起身。陆召以为他在恐惧,但白历又说,到时候他就会知道,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这种感觉会是一种折磨。

白历像个未卜先知的神棍,提前就交代了,真到了那一天,让陆召别太难受。

真到了这一天,陆召发现已经不是难受不难受的问题。

除了这间病房,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陆召感觉不到什么是难受,每一口呼吸都会带来沉重的负担,他被庞大且浓稠的情绪没顶。

白历没想到陆召会这么说,他甚至没想过陆召会做这种不可能发生的假设。

“抬头,”白历动动手,“我怎么这么不乐意听你讲这屁话呢?”

他手动的越厉害,陆召的头就压得越低。

白历放弃了让他抬头的想法,躺在靠枕上,翻过手挠了挠陆召的脸颊。

“吓着了,”白历说,“你这叫‘害怕’。”

陆召心里那团层层叠叠裹着的迷雾被扯开,他终于意识到比起难受,更让自己崩溃的感情是什么。

这叫害怕。

他害怕看到白历的脸,害怕在白历的脸上看到失望和沮丧。走了九十九步的白历,就这么栽在了一百步之前。

他害怕白历会问自己还能不能比赛,害怕白历痛苦不堪,而他无能为力。

陆召害怕在白历的眼里看到软弱无能的自己。

比起自身的懊悔和难过,无法分担爱人的伤病和痛苦更让他感到手足无措和恐惧。

“没想这样,”陆召听到自己的声音还算稳定,他还能撑起那副沉稳的模样,“缓缓就行。”

“嗯,”白历说,“少将哥哥最叼。”

陆召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就听见白历又说:“我还挺怕的,要不你抱抱我吧。”

在陆召的人生里,白历是他接触过最温柔柔软的人。

狡猾的温柔,见缝插针的柔软,织成一张庞大的网,把陆召罩在下头,翻不了身。

陆召知道白历是给他一个寻求安慰的机会,他一边对软弱的自己感到鄙夷,一边又不可自制地搂住白历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处。

白历回搂住陆召,听到一声压抑着的,几乎无法分辨的哽咽。

也笨拙地拍着陆召的后背,这是真吓着了。

也难怪,上一秒还一切顺利,突然就成了这样。

这种冲击白历经历过一次,但陆召从没有过。

大概在此之前,陆少将都已经开始做好和白历在第一军团共事的打算了。

“去休息会儿?”白历轻声道,“你脸色很差。”

陆召摇摇头。

白历没法,其实也有点儿说不出的踏实感。住院总会让人觉得孤单,有人陪着还是不一样。

“那跟我一起躺这儿,”白历拍了拍床右边空出的一片,“挤挤。”

这间独立病房是专门给白历这样的人准备的,床还算宽敞,但也不够两个人高马大的成年人松散的躺着。陆召侧身紧紧贴着白历,俩人才挤在病床上。

发泄过情绪后陆召平静了很多,眼眶还是红,但躺下的时候呼吸已经缓和。

虽然结婚这么久了,躺一张床上睡觉的时候搂着抱着都是有的,但这种紧紧挨在一起还是头一回。

枕头放平,白历的脑袋挨着陆召的,陆召的胳膊搭在他身上。

“伤口没事儿?”白历撩开陆召的衣摆。

没有挨着床的右侧腰上简单裹着急用绷带,隐隐能看到些红,白历皱着眉摸了摸。

“小伤,”陆召任由他碰,“不流血了,这是刚包上时的血。”

白历把衣服拉上:“那疯子呢?”

已经不说小王八蛋了。

“不知道。”陆召闭着眼,“没问。”

确实没问,那会儿他已经彻底六神无主,只顾着把疼得缩成一团的白历往医疗车上送。

从白历进军医院再到注射镇痛针入睡,陆召这段时间的记忆都很混乱。后续很多外界的情况也是司徒江皓带来的,但他其实也听不进去。

白历没再继续问,他这一觉都睡累了,这会儿还算精神,睁着眼看着窗外的雨帘。

陆召也睡不着,只闭着眼沉默,比以前更加不会说话。搭在白历腹部的手无意识的拽着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