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银饭碗。

李宿犹豫这事,不是因为他还想继续吃,而是因为他若是停了筷子,这小宫女也得跟着停食,不能再继续用膳。

但是他确实已经吃饱了。

对面姚宫女自己一个人吃了半张膳桌,还在精神矍铄看着下一道菜。

李宿难得生起几分奇怪之感,这宫女瞧着细脚伶仃的,纤细的腰似乎不盈一握,怎么能吃下这么多东西?

这种好奇念头不过在他脑海里转了一圈,顷刻间便被上书房的课业覆盖了去。

李宿这一次没再犹豫,他放下筷子,直接起身,扭头看了一眼贺天来:“不必收桌。”

这意思就是让姚珍珠继续吃了。

姚珍珠吃得正起劲儿,听到李宿的声音,连忙起身,嘴里细微动了动,把那一口面条咽了下去。

李宿:“……”

姚宫女对吃是真上心啊。

他扫了她一眼,看了看姚珍珠身后的雕花木门,转身回了寝殿。

姚珍珠立即行礼,还没来得及恭送太孙殿下,李宿就跟一阵风似的瞬间消失不见。

贝有福等殿中没了声音,小声说:“姑娘,您坐下继续用吧,太孙殿下给了您恩典。”

姚珍珠抿了抿嘴唇,笑开了脸。

她真的没想到,这位看起来面容冷峻,总是透着不愉和烦闷的太孙殿下,倒有如此细致的一面。

姚珍珠继续用早膳。

她其实很能吃,早年进宫的时候人人都想去伺候贵人,偏她一门心思要进御膳房,就是为了能吃饱肚子。

原本来了毓庆宫她还略有些担忧,不过毓庆宫的宫人还算和善,且同屋住的楚拂晓食量很小,她倒是每天都能吃个六七分饱,也算是很舒坦了。

今日难得能蹭上一顿太孙殿下的早膳,姚珍珠当然十分珍惜。

待李宿走了,她才算彻底放开手脚,吃得越发开心。

贝有福还有事忙,便叫了听澜进来伺候她。

听澜见她都快吃下半张桌子了,不由有些心惊肉跳:“姑娘,可不兴吃这么多,仔细一会儿要积食的。”

姚珍珠顿了顿,让她低下头,小声说:“其实平时我都没怎么吃得太饱,你放心便是了。”

听澜:“……”

姑娘您真厉害,失敬失敬。

不过姚珍珠倒也没有那么没出息,她差不多用了八分饱便停了筷子。

“咱们是否可以回了?”

听澜扶着她起身,两人一起退出雅室:“贝公公道姑娘直接回卧房便是,略休息一会儿就得去上课。”

姚珍珠酒足饭饱,心里正美,对于上课也一点都不抵触,道:“甚好甚好。”

两个人一起从荣华殿出来,抬头就瞧见外面打扫的黄门。

太孙殿下不喜欢吵闹,毓庆宫本就人口不多,多数宫人只能在他去上书房之后出来当差,所以这会儿倒是让姚珍珠瞧见不少人。

小黄门们大抵头次见陌生女子从荣华殿出来,一开始都有些愣神,片刻之后才清醒过来,给她见礼。

“姑娘安好。”

司寝宫女虽然已经记档入毓庆宫,也依旧没名没分,只能被人称一声姑娘。

姚珍珠笑着点头,待穿过月亮门,走过中殿,回到后殿之后,她才略微松了口气。

听澜道:“姑娘,刚贝公公道一会儿要送了赏赐过来,咱们得回去准备准备。”

说是如此,但姚珍珠刚一进屋,就对上了楚拂晓略有些别扭的眼神。

她们两个住了这么久,关系确实比另外两人要略好一些,不过也只是表面而已。

经过前夜的事,姚珍珠倒也能看出她的真实性格来,楚拂晓表面上看着娇软可爱,实际上却很冷漠,她只关注自己,根本不喜欢跟别人有过多牵扯。

而且,瞧今日这般模样,心里大抵也隐约有些嫉妒吧?

这些念头在心中过了一遍,见楚拂晓没像往常一般上前打招呼,便也没有主动去同她见礼,只是换了室内穿的软底鞋,坐在桌边喝茶。

早上吃得比平日里略多了些,听澜给她准备的山楂茶。

姚珍珠低头瞧了瞧,问听澜:“咱们能不能自己存些干果之类的,往后好自己做些小食来用。”

听澜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坐在炕沿上的楚拂晓细声细语:“姐姐思虑周全,往后我可得靠着姐姐过活了。”

这话说得酸味都要冲到天上去。

姚珍珠轻声笑了:“好说,待我日后飞黄腾达,绝忘不了妹妹。”

楚拂晓:“……”

楚拂晓没想到平日里一向和和气气的姚珍珠,居然也会呛声,怼得她一下子答不上话来。

鸳儿见她撅了嘴,看着不太高兴,忙小声劝:“姑娘莫急,说不得过几日就轮到姑娘了。”

理是这个理,之前几日她也如此同姚珍珠说,话里话外都是看淡,如今见姚珍珠安安稳稳在荣华殿住了一晚,立即就忘了之前的话。

姚珍珠淡定自若喝茶,心想这楚拂晓还是修炼不到家。

嘴上说得再漂亮,什么只要安稳做绣活便是,没过几日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沈彩霓惹了殿下不愉,她就往后退,不敢上前攀扯。翻天过来见她得了好,就又满心都是意动。

或许她觉得若是昨日换她去,表现会更好也说不定。

姚珍珠一口温热的山楂茶下肚,整个人都舒坦了。

酸酸甜甜的,好喝。

教导姑姑还没到,她也无事可做,慌神的工夫不由回忆起正殿里那位天潢贵胄。

太孙殿下长得真是丰神俊秀。

李氏皇族已经指掌天下百年有余,听闻原本高祖皇帝便高大俊朗,因此历代皇子龙孙皆是龙章凤姿,仪态非凡。

他们这位太孙殿下更是玉树临风,品貌端方,出色至极。

昨日是深夜,姚珍珠又不敢太过亲近,只能偷偷瞧了。

太孙殿下长了一张潘安貌,他剑眉如飞,凤眸微挑,眼尾却轻轻压着,如星辰般的眸子总是带着点点寒光。

眼眸之下便是挺拔的鼻梁,目光顺着往下,最后才是淡色薄唇。

他总是浅浅抿着唇,唇角一丝一毫的弧度都没有,又平添三分冷清。

李宿面如刀刻,下巴的形状极为流畅,好似书法大家的笔墨,让人一看便会不过神来。

姚珍珠如此回忆着,也有些出神。

太孙殿下这样的样貌,这样的人品,满盛京都难挑出第二位,更别提他出身贵重,系出嫡长,生来便比旁人高贵。

这样的人,若是平顺端方,定有无数人要凑到近前,不肯离开。

但他脾气实在是不好。

宫里人都说若惹得他不快,轻则几鞭子宫罚,重则都要丢了性命。

这样的情况之下,往上凑的人就越来越少。

随着太孙殿下年纪渐长,皇帝陛下对他并没有多少喜爱,太子又只偏疼继太子妃所出的幼子,太孙虽年幼就被立为太孙,将来能继承大统,但他的毓庆宫却逐渐门庭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