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与君初相识(第2/3页)

芍药亦在仰头看他,一双眼笑意盈盈,眸光一转,便有千丝万缕的情丝媚意要倾泻而出,从眼角上挑的飞红轻轻柔柔地飘出来,将严峰整个人都拢在这暧昧的桃花瘴里,想让他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严峰定了定心神,再仔细打量,却是越看心跳越快,这位姑娘的五官其实都生得极好,只是一双眼被红妆描得太媚人,反倒在第一眼夺去了所有光彩,此时再看,便发现她鼻梁秀挺,鼻尖微微上翘,这样仰头看人时灵动得像一只狐,双唇柔软嫣红,抿唇笑起来,左脸颊上有一个小小的梨涡。严峰一双鹰目紧盯着人,一时生奇,面前这姑娘单论长相,竟是无一处不合他的胃口,不入他的眼缘。

直到他看见姑娘率先避开目光垂下头去,露出一个通红通红的耳垂和一小截泛着粉的秀气脖颈,才一惊,醒悟过来自己失态,此时耳中方才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一声又接着一声震耳欲聋,只跳得他也面红耳赤起来,乱了方寸,竟然放下撩开帘子的那只手,仓皇往后退了一步。

背后调笑声一静。

这可是画舫迎客以来前所未有的事,这红袖添香的风雅之地,便是偶有客人不喜帘后美人,也断断没有撩开帘子又放下的做法。

张家的光明磊落两兄弟和江舍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可都看见了严峰往后退了一步,不由得互相挤眉弄眼,暗自对口型猜测那帘子后面的难道是藏了个丑得惊天动地的母夜叉?青楼楚馆迎来送往,消息灵通,一向与江湖上的世家有着扯不清的关系,比如说这家画舫,背后就站着严家。既然站着严家,老鸨再怎么样不识眼色,也不可能真给安排了一个无盐女过来吧;再说江南水乡之地,哪里有真地长得丑的姑娘?便是日日风吹日晒的卖鱼女,摘下斗笠,露出的也是一张清清秀秀干干净净的脸庞。

江舍看严峰愣在那里不动,从自己座位上站起来,嘴里埋怨道:“表哥,你也太不解风情了,成日里练刀练傻了不成?得得得,你不愿意掀帘子就让开,我可是迫不及待要见见那帘后的姑娘了。”

他年纪轻轻,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又生了一双无辜杏眼,这样的话从他口里用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说出来,是谁听了都不会生气的。江舍一边说,一边走到了严峰旁边,抬手就要去掀帘子。

严峰原本还怔怔盯着那帘后的姑娘看,心里一瞬间就想了许多,她是不是生气了?我现在再掀开帘子,她可会觉得我唐突?会不会讨厌我,觉得我只是个鲁莽武夫?自己把自己臊得面红耳赤,哪里还有平时行走江湖的半分潇洒;但此时江舍要来掀帘子,他却是极快就反应了过来,右手一抬,刀鞘就横在了江舍胸前,而且把他逼着往后一退,连帘子的边都没有摸到。

“表哥?”江舍叫了他一声,又是不解,又是生气。

严峰头疼起来,他要怎么说,难道告诉表弟,他严峰今天对青楼里的一位姑娘一见钟情,连看都不想让别人看一眼,只想直接把姑娘掳回家里去,从此当明珠一样捧着护着吗?不不不,这太莽撞了,姑娘定是不愿意的,他们才第一次见面……

江舍看出严峰神情恍惚,也不见他回话,面色古怪地想,他表哥别是突然傻了吧。

芍药没让严峰继续想下去,她重新抬起了头,扬起了脖颈,出声道:“花红柳绿,送客!”这是唤得那四位姑娘了,声音里含了委屈,虽是又娇又软,却明显气狠了,话放出来毫无转圜余地。

姑娘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位上来拦在了幕帘前面,福了福身,嘴里说着赔罪的话,却把那道帘缝和帘后的美人一起遮了个严严实实,做出了送客的姿态。另外两位站到了门边,也是行了一礼,只等着开门了。

“表哥!”江舍又唤了一声,也有几分委屈。本来嘛,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谁都会不甘的,只是严峰平日里在同辈之间颇有几分威信,江舍这才没闹将起来。

严峰按了按眉心,也觉得有几分头疼。这欢喜的情绪来得汹涌又陌生,他也需要回去好好想一想。他对着帘子也抱拳行了礼,道:“严某今日唐突,还望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则个,改日严某再专程来向姑娘赔罪。”

芍药没有说话。严峰转身对张三张四说了声走,率先离开了。此后他对待张家的磊落光明自然又是一番赔罪,作为主人家待客不周,三人互相客套了一番,然后各回各家去了。

江舍是跟着严峰走的,江家不在金陵,他此次代表来贺严家当代家主严行六十大寿,作为表亲借住在严家。

严峰也不管他,二人年纪相仿,江舍这小子从小到大每年总有几个月住在严家,从小就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东跑西跑,害他小时候没少被嘲笑长了条小尾巴,如今长大了,也没好到哪去,还是喜欢跟在他后面。他回了严家,径直就去了演武场,刀在进场前卸了下来,放在了旁边空着的兵器架上,然后他赤手空拳地往演武场中间一站,对着一直跟在他后面的江舍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弯了弯除大拇指外的四个指头,让江舍放马过来。

江舍苦着脸冲了过去,他武器是把风流扇,十二扇骨里镶了精铁,看着轻巧,舞起来却也颇有份量。不过他从小到大就没打赢过严峰,说实话小时候他一直以为表哥是吃大力丸长大的。

江舍身形冲得极快,抬手便是一招仙鹤点头,冲严峰肩头点去。严峰身子一侧,握拳舒臂,捶了江舍心口一下。心口这地方脆弱,严峰便留了手,然而拳头一触便觉出不对劲,此时再退却已是来不及,江舍不退反进,扇子忽地一展,紧追着严峰咽喉。眼看着江舍这次就要赢了,严峰却突然身子一矮,长腿一扫,江舍上半身追得太急,下盘自然不稳,轻易被扫倒在地。

他们平常能走过五十招,今天却别说五十招了,五招都没走过去。江舍凭着严峰不知道他新带了一面护心镜在胸口,开头就故意卖了个破绽,却没想打雁反被雁啄眼,倒下得比平常还快得多,一时大觉丢人,躺在地上便不起来了,哼哼唧唧地抱着自己小腿喊痛。严峰失笑,用脚尖踢了踢他:“起来,我用的几分力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江舍不喊痛了,呈大字形瘫在地上不动,嚷嚷:“我不起来!起来了表哥你又要揍我!”

“啧,要躺躺演武场边上去,我还没打够呢,你在这儿是想继续陪我练手?”严峰挑了眉,语气不耐起来。他自从撩开红纱那一刻开始,心中便像是着了一把火,烧得他不得安生。

江舍心知自己这是被放过去了,闻言就立马起了身,蹿回了演武场外面。他自幼习练江家青萍步,轻身功夫俊得很,然而这短短几步路却还是仓皇得像是屁股后面有狗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