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惊鸿吹下江湖去

严峰不怎么想理他,家里二哥是没个正行惯了的,而且他也不觉得二哥在感情方面能有什么好点子,没看到他混到现在了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吗?

而南玉能算是他的心上人吗?他现在也搞不清楚了。

严峰摇了摇头,没有答话。不知为何,他并不想向严衡告知南玉的存在。

严衡极少看见自家三弟露出这副借酒浇愁的颓唐模样,颇有几分稀奇,然而终究是亲弟弟,还是有那么一点心疼的。他手腕一转,唰得一声合上了扇面,敲了敲左手掌心,出主意道:“你要是实在难受,不如先避开一段时间,武馆最近新接了一个护人的单子,大概五日后出发,原定是我去的,不过既然你有空,自然是你去比较稳妥。”

“好。”严峰答应下来,又开始纠结要不要带上南玉。

他这边尚在纠结,另一边南玉却是刚刚洗漱完毕,往床上一扑,把脸埋在枕头里笑出声来。他在严峰面前不好表现出来,此时只剩自己一个人,便忍不住面红耳热,反复回味那句我心悦你。太让人喜欢了,他真是太喜欢严峰啦!这世界上竟然真地有一见钟情这种事啊,他以前还以为是话本里骗人的呢。他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几圈,把自己卷成了一个卷也不烦恼,干脆就躺在那痴痴笑出声来,头发乱糟糟的,几率发丝粘在脸颊上,脸红扑扑的,又热又烫,一双眼睛更是软得不成样子,眼里的水光都要溢出来了,开心成了一个小疯子,疯累了才睡过去,倒是一夜好梦,一点也不知道严峰的烦恼。

三日后便是青岚刀老爷子严行的六十大寿,因为严老爷子早前就放出话来,会在这次六十大寿的宴会上金盆洗手,封刀退隐,所以这次生日宴很是来了武林上的一些厉害角色。说起来严行严老爷子当年倒也是一位风流人物,不少年轻女侠暗中倾慕,谁也没料到他最后娶了贼娘子江瑟瑟。贼娘子江瑟瑟何许人也?当年她出道偷了武当十三剑的秘籍,被武当一众门人在江湖上追缉,不仅没被抓到,反而把武当当年首席大弟子林知义的心也偷走了。最后武当十三剑的秘籍是一月后江瑟瑟自己还回去的,交到了林知义的手上,顺便留了张纸条给这位武当弟子,上书八个大字:“貌丑不嫁,江湖勿扰。”可以说是把一颗少男心碎得彻彻底底了,十分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然而武当和少林并为武林两大泰斗,其势力声望自是不必多说,在武当追缉之下连躲一个月又岂是易事?此后江瑟瑟在武林上一举成名,后来她跟严行走到一起,却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三日时间转眼而过,严家开门迎客。严玦作为严家长子,从小就被父亲带在身边教导,自十二岁起便跟着父亲在江湖上行走,十六岁开始接手严家生意,今日虽忙不慌,把一切都安排地井井有条,算是看住了场面。严老爷子虽然按理是今日筵席主角,但他金盆洗手,仪式举行完以后封刀退隐,从此不涉江湖事。举办这场宴会的另外一个主要目的,便是向江湖宣布,严家的当家要换人了。

严家在江湖上地位特殊,具体发家过程要从严老爷子这一辈再往上,也就是严玦的祖父严甫说起。严甫是当年八方衙里的总捕头,八方衙取名自承皇天之命,募八方志士,是朝廷特意设立出来处理江湖事的,偶尔也负责追缉一下朝廷普通捕快逮不到的要犯。自从八方衙创立以来,衙里职位就因为福利好,待遇高,背靠朝廷好办事等等优点,而一度成为江湖上人人争抢的金饭碗。严甫积累了朝廷和江湖的人脉,从总捕头的位子上退下来后就创立了严家武行,虽然名为武行,镖局的生意也是做得。生意传到严行这一代越做越大,即使明面上没有严家子孙再进八方衙任职,人脉却继承了下来。而今日严玦要继承严家,前来赴宴的江湖人十有八九是准备见见这一位严家未来的掌舵人,试一试他是龙是虫。

严衡今天躲了出去,不过他十天里九天都不着家,因他自有自己的事要做,故一向是没人管的。老二走了,老大能奴役的也就只剩下老三了。严峰今天同样起了个大早,帮忙他大哥处理事情,也是直到中午,宴席顺利开始,才有了松一口气的时间。

宴席一开,下酒的除了好肉,自然还有最近江湖上流传最盛的消息。一个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明月楼,只要有钱什么都做,无论是盗宝还是需要买消息,甚至人命买卖,只要价钱足够,也是接单必践,未有一失。在五年前,江湖上信誉最高的杀手组织还是林家庄,明月楼的声名鹊起就是从林家庄的覆灭开始的。第二个嘛,就是漕帮半个月前丢了东西,闹得挺大,漕帮帮主潘海清甚至发了悬赏,惊动了整条长江,也没找到东西下落,有不少人猜测就是明月楼做的。第三个就是跟严家有关的了,严家这一代一共三个儿子,因为种种原因,最出名的反而是最小的那一个。最近武林上新出名了一位年轻剑客,名唤月涟漪,从洛阳走到扬州,一路连挑七位成名已久的剑道高手,比起严峰当年只身挑了虎头寨的功绩也不差了。二人都是武林年青一代里的俊杰人物,便被人放在了一起,合称作“刀映远山春,剑上月涟漪。”。

严峰待在屏风后躲懒,听见有人夸自己,不由摸了摸鼻子,顺便把月涟漪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想:不知是何等英雄少年,若是有机会,定是要见识一下的。

今日宴席摆完,客人们便走了大半,严家的客房就空了下来。南溪安安静静地待在客房里,他虽然在南疆待了七年,中原礼仪还是记得一些的,做客没有在主人家乱闯的道理。只是从前待在南疆七年,他一直知道自己见不到严峰也就算了,如今他千里迢迢翻山越岭地来了中原,好不容易见了两面,就又找不到人了,那些独处的时间却一下子变得难熬起来。他无事时便一遍遍地拨弄自己手上的银镯,听镯子碰在一起发起的清脆声音。严峰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乌发红裙的美人坐在窗边,如绸缎般泛着光泽的长发披散着,一直垂到了腰间,发尾的尖尖一晃,便显得那腰太细了,好像一掌可握,裙摆上绣着栩栩如生的锦簇花团,是艳紫的芍药,她抬着手,衣袖滑到臂弯,葱白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臂上的银镯。严峰一个晃神,脚步一顿,便被南玉听见了声音。他转过头来看他,严峰才想起来这是个男孩,一时讪讪,不知道自己刚刚看呆了的模样有没有被人发现,脚步迈出去却抬也不是,落也不是,十分尴尬。

南玉垂了眼不去看他,放下手把袖子拉了下来,遮住了腕上银镯,不咸不淡地唤了声严三爷,算是打了招呼。严峰坐到了南玉旁边一丈远的那张椅子上,在面对这个少年的时候,严三爷不敢靠太近,却又舍不得离太远,偶尔清醒,经常犯怂。他今天是来告诉南玉,让他准备准备,跟他一同出发去履行那个护人的单子了,这种单子没什么好保密的内容,故而直接告知南玉也无妨。他纠结了三天,最后还是决定履行承诺,把南玉带在身边,心想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年非要跟着他有什么目的,但日久见人心,把人放自己身边看着,总有一天会清楚的。想法虽然十分美好,但如今他尚未张口,光看了一眼南玉神情,觉得这少年好像心情不太好,就忍不住又紧张起来。他咳了一声,想先找找话题,缓解一下气氛,说道:“我痴长你几岁,唤你一声南弟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