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隔水 仅凭其余的触感就能把他逼疯……

谢重姒周身都是冰冷的, 轻轻扣在他后背肋骨处的手,也寒凉如冰。

宣珏却觉得,即使隔着不算单薄的衣衫, 她游经的每一处肌肤, 都像是被烈焰灼烧,滚烫漫卷,在那一点烟花般炸开。而后这热浪也顺着经脉流入四肢百骸,一瞬间心跳震如巨鼓,喘不过气来。

他猛地闭上了眼。

可是视觉受阻,其余感触反而更为敏锐。

呼吸喘气、蒸腾雾气, 和似有似无的触碰,五感六识, 哪一个都是火上浇油。

桃子更是在不远处开嚎:“啊这……你按住她手腕, 若是气流紊乱的话, 牵引入丹田,再引入足腕上。”

江州司想了想,退让了一步:“管好眼睛别到处乱瞄啊,否则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鸟。”

宣珏是想给自己更添堵才会到处乱瞄, 仅凭其余的触感就能把他逼疯。

他稳住声应了句,反手握住谢重姒的手腕,一探脉搏, 的确是紊乱的。便抬指轻轻点了她几处穴位, 尝试着将寒流尽数逼入刺刻牡丹花纹的右足上。

牡丹纹路是黑色的, 薄嫩的千瓣堆雪,栩栩如生。

宣珏清楚她这刻纹的由来——用浸没七八种奇毒的细针刺入肌理,以毒攻毒。

前世有那么一段时日,她足腕上的牡丹纹身, 总是浸漫着不祥的殷红,像是尚未干涸的鲜艳血迹。

江州司左臂是木质和铁楔,灵活性不够,浸水更会僵硬。

谢重姒清楚师姐的不便,脑中印着这个念头,没舍得用劲,宣珏轻易就把她手扒拉了下来,也顺着她的腕骨、小臂、肘部、大臂、肩弯,点穴按位。

怀中人轻柔得像是一团云,乖顺闭眼,黛眉如墨,朱唇微张,上挑的眼尾洇开桃红。给她本就精致的五官抹上艳色,像是浓墨重彩的古卷美人图。

宣珏只睁眼看了一瞬,确认谢重姒面色无异,就又阖上眼帘。

犹豫片刻,指尖继续下移,直到触碰上脚踝——与冷彻的别处肌肤不同,她脚腕的温度堪称滚烫,宣珏不用低头看也能猜到,那株牡丹已然鲜红。

江州司在一旁抱臂皱眉,又不好贸然下水,池中不大,蒸汽弥漫,三个人都在水里的话,她怕伤着师妹。

只能在岸上耐着性子指点些宣珏其实熟透的流程,桃子甩了甩湿漉漉的翅羽,音调愈发不畅,简直割得耳朵生疼。

不过也好在魔音乱耳,宣珏勉强定住心神,尽量不去在意近在咫尺的人。

可是经脉疏通,寒流渐散,谢重姒逐渐舒缓过来,没忍住嘤咛一声。细若蚊蝇的轻叹,压入宣珏耳中,他浑身一僵,然后忍无可忍地伸手,将谢重姒的发髻打散,乌木般的长发披散入水,遮住一览无余的旖旎春色。

他这才缓缓睁开眼。

纤长浓密的睫羽上盛满晶莹水珠,眸色沉郁。额间细密的汗珠滚落,神色极尽隐忍,一线薄唇被他紧抿得近乎苍白,难得的狼狈,却更显蛊惑——

想来是那斯文端方的表象将撕未撕,让人更忍不住想要将他拉下神坛,堕落迷障。

江州司见里面一言不发,只余轻荡水流声,下颚收紧,喝问:“到哪一步了?”

准备里头再没动静和回应,她就泼水而入了。

“好了。”宣珏终于淡淡地回了她一句,拔去谢重姒背心处最后一根银针,然后将那把银针搁在岸上,“针也祛除了。”

江州司:“……”

她说了这一步了???

她刚想斥人,就听到有人从泉水中起身。

秋雨离了泉水,难免露出三分寒意,但被蒸腾翻涌的雾气一卷,倒也没那么冷。

不远处盛满水的醒竹旋转,清脆地扣在石盘上,将竹竿里面的清水引入四方的蓄水池里。

逐渐变小的雨帘朦朦胧胧洒落,像是人间千秋梦。

宣珏将外袍盖在谢重姒身上,就抱着她走了出来,沉着脸和江州司错身而过。

江州司被搅散计划安排的火气也上来了,抬臂拦人,宣珏斜睨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不断哆嗦羽毛的桃子,然后收回目光,语气稍微好了些许:“先唤婢女给殿下更衣吧,免得着凉。然后借一步说话,在下有事相询。”

许是宣珏太过理直气壮,江州司呆愣了下,没有再拦。

等宣珏安排妥当,在侧屋煮了茶请她时,江州司才将湿透的衣衫也更换,将发梢散开一拧水珠,又束成马尾,不拖泥带水也能干得更快。

这时,她摸到侧脸的纹路,才想到面具还黏糊糊得留在脸上,也没多想,顺手摘去。

这才走进侧屋。

江州司没和宣珏客气,径直坐下,第一句话还是桃子帮她说的:“学过医?”

宣珏态度又稍微好了些许,将一杯湛清的茶水推给江州司,见她容貌改变,竟也未诧异,只颔首道:“略通一二。”

江州司还奇怪,这位方才来势汹汹,就快没把“杀气”俩字摆在脸上了。

怎么突然这么恭敬谦和。

宣珏继续道:“借问一下,可是江师姐?殿下有和我提过你。”

按着尔玉的说辞,断臂失声,鹦鹉学舌作语,是那位师姐的特点。

江州司点了点头,“嗯”了声,对宣珏敌意也散了不少。

阿姒既然会提,说明她信得过这个人。

不过这俩人什么关系?

江州司狐疑地打量宣珏。

他也更换了湿透的衫襟,许是长阳山庄这边给客人备的衣袍,长襟对袖处都绣着繁复精致的太阳图腾纹路。

秋雨渐熄,隐约有阳光破开云层斜照入内,这层纹路潋滟如光。

宣珏本就生得好看,这一衬,更是眉眼间风流蕴藉,飘逸出尘。

江州司也不得不承认,这人有副好皮相,未语已让人亲近三分。

就听到宣珏温和有礼地解释道:“之前有人追杀,一路心惊胆颤,难免有些草木皆兵。误会一场,若是冒犯了师姐,还望你见谅海涵。”

对面摆低姿态,江州司没话说了,摆了摆手算是没放在心上:“没大问题。阿姒怎样了,还好么?”

“寒毒暂退。”宣珏方才摸了脉,尚且平稳,“我正要问——殿下是三昧丹药性发作,还是寒毒无法压制,或者是其他问题?”

江州司沉吟片刻,慢慢地打着手势解释道:“寒毒特殊,之前谷里没人医过,纯粹死马当作活马医。所以我们都是自行摸索,不一定对。但是阿姒这次情况,是我帮她解三昧丹的副效。猛药必伤身,这种虎狼之剂于筋脉都有损伤,当时不显,积少成多爆发开来,会更为棘手。比如她和我说吃了五颗,还想接着吃暂压发作,一旦停药,会至少有一个月到两个月……”

江州司像是在想措辞,桃子趁机乖巧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脖子,然后有接着替主人阐述:“有点聋有点哑有点瞎,就,五感暂失。现在就还好,少则三四日,多则五六日,便能好全。不过治疗时还是担心寒毒会压不住,就带她来温热的泉眼附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