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母亲的骨（下）
“距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 ”辻野留鹤看了看手机时间，不免感觉时间紧凑，她白天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呢。
她一急, 冈田家上下就像被抽了皮鞭的陀螺一样, 急忙忙动起来。
除了不懂事的孩子, 在旁支里有点地位的人都睡眼惺忪地来参会了。
到了现场，有人抱怨年轻人不懂事，这么晚了还要议事, 就不能等等吗？
和他关系好的连忙让他闭嘴别说了, 小声地告诉他家主身殒的消息，遗体就在隔壁由遗孀守着呢。
那人吓傻了, 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家、家主可可可是二二二级咒术师，他他他还有花灵大人……”
他说出了其他人的担忧与不解：家主可是资深二级咒术师，怎么一点反抗都没有就被杀了？
小丫头直纪, 啊不是，辻野留鹤的实力有这么强吗？
不怪普通的冈田族人如此猜疑, 在场年纪最大的不过四十岁, 他们出生时，冈田氏已经由一流咒术师家族堕为二流。
到了这一届家主, 即使他勉力维持, 奈何才能有限, 冈田家也就在大阪这块地界称得上望族, 可连新兴的高宫家都能威胁他。
出了大阪, 客气点的说他们是老牌名门, 不客气点的直接叫冈田为三流小家族。
就这，也是靠冈田氏大量提供资金的才换来的客气。
咒术师本来就少，即使是咒术师家族也不例外, 几百人的大家族，为了生出有咒术才能的孩子，都拼命多生。
结果就是这样，一代里面能当咒术师的也不超过两只手。
即使有咒力会术式，这些孩子成长后大多止步于四级和三级，能当上二级咒术师，在他们眼里就很厉害了。
一级咒术师有多强？
不好意思，没概念。
不是说没见过一级咒术师的人，而是没见过这种层级的人战斗。
一代一代的，眼界就狭窄了。
七八十岁的长老们比他们好点，经历过短暂的辉煌，他们年轻时候的冈田，随便跺跺脚，大阪周围都要震一震。
因此，他们格外不能接受冈田的败落。
冈田家人不少，集齐该来的人前后花了四五十分钟。
这么长的时间，辻野留鹤没闲着，开口要看冈田家的藏书。
那些藏书由另一支管理，管理者就是年纪最大的长老，他漠然地看了一眼前家主的尸体，对辻野留鹤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书只有家主才能看。”
这意思是逼辻野留鹤认下冈田家主之位。
半点看不出他之前维护前家主的急切模样，人走茶凉，莫过于是。
辻野留鹤才不惯着他，正了正上半身，活动了一下就要动手。
长老的一句话止住了她：“你不可能完全断绝冈田的血脉，也不可能清除冈田在大阪、在咒术界的经营。”
这话倒是说得没错，流传千余年的家族，再怎么败落，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除非辻野留鹤把他们全杀了，那他们倒是能全部完蛋。
但这不可能，辻野留鹤又不是屠杀狂。
“你如果与冈田家结仇，从咒术界到普通的社会都有冈田血脉的影子，你的生活可不会好过。”长老缓缓道出事实。
“就这？”辻野留鹤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长老皱眉，是他说的威胁不够明确吗？
冈田氏是咒术界的高层之一，因为在咒术界的实力不稳定，他们相对于御三家来说，还非常注重在政治、经济、科学、文艺、学术等表世界方面的势力发展。
就算辻野留鹤不在意冈田在咒术方面的打压，那在表世界她也不担心自己的生活吗？她不担心亲友受牵连吗？
年纪最大的长老不方便明说，就有他这派的其他人代为解释。
辻野留鹤听完，哈哈大笑，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为了方便他们理解，她拿大家都认识的熟人举例子：“你们敢对五条悟说这些话吗？就算他不是五条家的家主，就凭他一身实力，你们觉得他会担心威胁吗？”
至于亲友，辻野留鹤盘算了下咒术界的和武装侦探社的熟人、产屋敷三兄妹家族的实力，还有个远在海外的友人，更乐了。
搞清楚状况的长老们：“……”
这话怎么接？这话怎么接？
一般谈判，就是先礼后兵和先兵后礼。
辻野留鹤气势太强，无疑占据上风，冈田长老们想尽力争取主动权，于是试着先兵后礼，结果双方的牌面相差太大，冈田能对辻野留鹤的威胁值约等于1，他们局面更低迷。
既然没法掌握主动权，那就认清自己的位置，识相点。
“大长老！”
其他人惊讶地看到，大长老彻底抛开尊严，八十多岁的老人匍匐在地，苍老的声音满是恳求。
“求您不要抛弃冈田家族。”他对辻野留鹤用上敬语，即使辻野留鹤不是正统出身，对家族也没有多少归属感，他依旧盼望她成为家族的领头人。
让失去荣光的冈田氏有喘息之机，不要在他活着的时候彻底散了。
如今族里只剩三个二级咒术师了呀！
新一代还没长成的孩子里，即使有咒力，可是能完成降灵的只有两三个。再这样下去，降灵的冈田氏，出过许多大巫女、大神官的、具有高贵血统的多治比一脉，迟早会被历史的齿轮碾碎湮灭。
他不想看到这一天！
他希望家族长长久久！
辻野留鹤的报复与清算他无法阻挡，也不想阻挡！
大长老心里和辻野留鹤想的一样，那些弱得扶不起来的人，都是废物。
他也是降灵成功过的人，他体内的灵也是一级，不过他某次战斗受了重伤，才止步于二级，但眼力还是有的，能看出族人的潜质，越看清，他就越痛苦——资质不如先辈也就算了，努力和吃苦的程度也比不上。
家族内部的倾轧也很厉害，不然辻野留鹤当年不会被母亲告诫要藏拙。
这样的氛围下，能出强者才是怪事。
所以大长老拼命地想要抓住辻野留鹤，百年来能出个降灵冰神的天才，冈田家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被他五体投地跪拜的辻野留鹤：“……”
看到大长老涕泗横流，上数家族历史，下列她当家主的好处，时不时还要拉她母亲、舅舅、外公出来强调下感情，辻野留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独身行走的她完全无法理解他对家族的执着，小小的敬佩之余是觉得他精神大大的不正常。
“嗯……”她沉吟，“我很感动。”
长老们面露喜色。
“但是，我拒绝！”
长老们如丧考妣。
大长老坚强地问道：“为什么？您还有什么顾虑吗？”
辻野留鹤摊摊手，特别轻松地说：“没有顾虑，就是觉得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