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大可不必
阿星的眼睛很美, 剔透温柔，蔚蓝的底色，其中有星星点点的光芒, 宛若星海。
那是何罗见过最美的眼睛, 比他见过的所有一切都更美丽。
那眼中的星河，还在流淌，聚敛的星星散发的光芒是洁白的, 至纯至净，是开辟世界的光，也是终结的光芒。
何罗莫名就想到那一天, 他盘着触手，坐在梦境里，将一道光芒递给了阿星。
“还有一会，就可以重新开始了，拿着这个，如果下一次，我又让你生气了，你就用它来杀了我。”
“没必要。”阿星抬头看他, 微微摇头。
“有的有的, 亲爱哒, 再给我一次机会嘛, 对了, 你记住，如果不是到了最后，千万不要用它，这是我的本源，现在是被我封印住的, 你的身体，是承受不了它的力量，到时，我们可就同归于尽了。”何罗有点小骄傲地说。
阿星问他：“这就是你的保证吗？”
“不，不是证明，这是我的希望，和……”何罗停顿了一下，说，“爱。”
……
何罗骤然回神，本能地伸手去遮掩他的眼睛，用尽他毕生所有力量，惊恐道：“阿星，不要！”
然而，从阿星睁眼的那一瞬时，那光芒便无法阻挡地溢出，它是温柔的，像母亲的拥抱，以至于阿星正对的那只天灾，连反抗的意念都无法提起。
他神情疑惑了一瞬，随即又有些惊叹：“原来如此！”
天灾的力量，那是属于唯心的力量，一切都源于自我，而却有一只天灾全心全意的放下自我，去爱的意念，动摇了它存在的根基。
那是本源的转移，真正的权限，那已经触及了灵魂的根源，也是可以抹杀天灾最终武器。
就算当年与他冥河一战的生命，也不过是将他暂时的打杀，而如今，它的存在，却已经被从意识之中，被否定了。
所以，它不存在了。
虽然是这样，它还想再救一下自己。
“我，不是何罗……”它试图这样回答，它飞快回想着自己的记忆，想要保留住自我。
它是误入这条冥河的异度生物，在发现拥有无数本源的冥河后，激动地大量吞噬这里的灵魂烙印，试图进化成更强大的生物。
却因此触发了冥河的自我防卫，有彼岸的生命前来绞杀它，一场几乎让冥河干涸的冲突后，它被彼岸生命封印，却也在最后的成功偷袭，毁灭了对方的身体。
但是让它万万没想到的是，彼岸生命失去肉体，灵魂本源却是极尽的高，生生与它融合，那坚定的意志，几乎覆盖了它的所有自我，它只能蜥蜴断尾巴一般，变成一截尾巴，依附在一颗冲突中掉落的眼球上，苟延残喘。
不过，敌人也没好到哪去，它利用敌人混乱的意识，已经成功夺回大部分的身体，只要再吞噬最后的一点——甚至不用吞噬，它应该离开这里，远离这条危险的河流，等待时光让自己重新强大……
我，我是伟大的……
我是伟大的谁？
它困惑的眨了眨眼，发现刚刚思考的一切，已经记不起来。
我在这里做什么？
我是谁？
……
洁白的光芒还在蔓延，光芒里的触手生命却神色茫然，失去焦距的眼神涣散，它的周围有光芒闪烁，一道道温柔地飞出，像萤火一般，飞向了冥河之中。
开始只是星光一样的温柔的点点，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最后，宛如一个太阳，正在被黑洞一样的冥河扭曲，撕裂，吞噬。
几乎同时，何罗一把拉住阿星，遮挡了他的眼睛。
阿星没有反抗，只是温柔地靠在他怀里，居然有点的小开心地道：“你真的没有骗我。”
“你骗我！”何罗简直要疯了，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你骗了我，你怎么可以根别人同归于尽，那是我的权利，你这个大傻逼，我讨厌死你了！”
阿星有些无奈地道：“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啊，可是你也打不过他。”
“打不过我们可以跑啊，你没长腿吗？”何罗看着阿星身上缓缓冒出的光点，努力想要抓住它们，但这些东西，却透过了他白皙的手心，继续飘摇，根本阻止不了。
“能跑到哪去呢？”阿星靠着他，轻笑道，“用这个来保护你，总比用来同归于尽好，不是么？”
“不是！根本不是！”何罗直接开始了爆发。
“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何罗暴怒道，“你敢死，我就不会放过你！我会——”
“我爱你。”
何罗卡住了。
“一开始有点担心，可是后来，我发现你心眼小，还有些坏脾气，但真的很可爱，顺着你的思路，也是很好玩的，不想着责任在你身边，很快乐呢……”
何罗赌气地转过头：“我不想听这些。”
“何罗。”阿星轻轻唤他。
“做什么？”何罗生气地喊。
“谢谢。”
“嗯？”
“谢谢你爱我。”
……
何罗在风里坐了很久，都没有听到阿星再和他说话。
他凝视了河流许久，在跳下去和去找人救阿星中间纠结了很久。
很久很久。
终于，他低下头，对阿星说：“如果有下一个我，一定会更爱你。”
……
下定决心后，何罗没有再耽搁一秒，他闭上眼睛，去到了心底的世界。
这里依然坐着那名黑发的人类，神情温和地问他：“你要献出一切，再扭转一次时间吗？”
“是的。”何罗点头，他神色很平静，“但不需要所有人，只要扭转阿星的时间，让他活过来，就可以了。”
“那你呢？”对方问。
“不需要了，”何罗微微摇头，“上一次，我想证明爱他没有错，这次，已经有结局了。”
他的爱，对阿星来说，太沉重了。
人类，负担不起。
对方有些惊叹：“那，你把手给我。”
何罗平静地伸手。
两只白皙手在虚空中相接。
同时连接的，还有苏醒的记忆，一切的因果，还有一者戏谑，一者难以置信的表情。
终于，对面的人类消失不见，而正坐对面的何罗，却变成了黑发黑眸的样子。
他轻轻按住额头。
……
他依然是何罗，但以前的名字，叫单诛，是来自忘川彼岸世界的修行者，前些日子，他们那的忘川河段的出事，有无数异度生物入侵，他看酬劳接下了一个清理灾害的委托，结果翻船，连自我都难以保持，便将意识记忆临时备份，做了个置顶交流贴。
触发记忆的关键就是一份至死不渝的爱情。
因为传承功法，他修行的道路，需要斩却真我，忘情极道，而按传承学来的办法，谈情说爱是最容易达到“忘我”、“舍我”、“超我”之路的。